电话挂断后，沈清遥在客厅里静坐了几分钟。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远处城市的灯火像永不熄灭的星河。他起身，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玄关昏黄的光线，换下了家居服，穿上外出的衣服。
手机屏幕亮起，是严浩翔发来的信息，只有一个简单的车牌号。
沈清遥回复：「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问，比如是否安全，是否有人跟随。到了这个时候，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在舞台上耗尽所有力气、此刻只想奔向他的少年。
他拿起钥匙和口罩，轻声关上门，走进电梯。深夜的电梯下行得格外快，数字不断跳动，像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心跳。
车库空旷而安静，只有零星几辆车停放着。他很快找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保姆车，它静静地停在角落，像一头蛰伏的兽。
沈清遥走近，副驾驶的车窗降下一条缝，司机是个面容敦厚的中年男人，对他点了点头，低声道：“沈先生，浩翔在后面。”
沈清遥拉开后座车门，一股混合着汗水、发胶和淡淡香水味的热气扑面而来。严浩翔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身上还穿着演出服外面套着的宽松外套，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他似乎累极了，在车子平稳的行驶中睡着了，呼吸清浅。
沈清遥动作极轻地坐进去，关上门。司机默契地升起前后排之间的隔板，将空间彻底隔绝。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汇入夜晚稀疏的车流。窗外的路灯流光溢彩，在车内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沈清遥没有打扰他，只是侧头静静地看着。借着偶尔掠过的灯光，他能看到严浩翔帽檐下露出的一小截下巴，线条清晰，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瘦。搭在腿上的手，指关节处因为长时间的练习和演出，微微泛着红。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注视，或者是换了个环境睡不安稳，严浩翔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起初有些迷茫，适应了车内的昏暗后，聚焦在身旁的沈清遥身上。那双在舞台上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水汽，带着刚醒时的懵懂和依赖。
“……哥？”他声音沙哑，带着不确定，仿佛在确认这不是梦境。
“嗯。”沈清遥应了一声，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睡吧，到了叫你。”
严浩翔却没有再闭上眼睛。他慢慢坐直了些，抬手摘掉了帽子，露出汗湿后显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和完整的面容。舞台妆卸了大半，但眼底的疲惫和兴奋过后的空虚感却无法掩饰。他就这样看着沈清遥，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将他的样子刻进心里。
“累不累？”沈清遥问。
严浩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忽然倾身过来，动作有些迟缓，带着疲惫导致的笨拙，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沈清遥的肩上。
沈清遥身体微僵，随即放松下来。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和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微微急促的心跳。
“哥，”严浩翔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做到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情绪——压力释放后的如释重负，梦想达成的巨大喜悦，以及……想要与他最重要的人分享这一切的迫切。
沈清遥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绕过他的后背，轻轻落在他的另一侧肩膀上，将他更稳地拥住。这是一个无声的回应，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严浩翔在他肩头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兽，然后便不动了，只是安静地靠着，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绵长。
沈清遥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他依靠。车窗外，城市的夜景飞速倒退，霓虹闪烁，模糊成一片流动的光带。车厢内却仿佛是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安静而温暖的茧。
他低头，看着严浩翔靠在他肩上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汗水与淡淡香气的味道。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保护欲油然而生。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缓缓停下。司机低声提醒：“沈先生，到了。”
严浩翔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还有些涣散。
沈清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到了，下车。”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再次走入寂静的地下车库。直到走进电梯，严浩翔似乎才彻底清醒过来。他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看着身旁身形挺拔的沈清遥，想起刚才在车上自己不管不顾靠过去的举动，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电梯上行，数字不断变化。在到达楼层，电梯门即将开启的瞬间，严浩翔忽然伸出手，抓住了沈清遥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心因为紧张有些汗湿，微微发烫，力道却很大，紧紧攥着沈清遥的手指。
沈清遥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严浩翔却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耳根的红晕蔓延到了脖颈。他抿着唇，像是在跟什么较劲，手指一根根挤进沈清遥的指缝，直到十指紧紧相扣。
“走吧。”沈清遥没有挣脱，反而收拢手指，回握住他，牵着他走出了电梯。
公寓的门在身后关上，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玄关的暖灯自动亮起，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严浩翔站在门口，看着沈清遥弯腰换鞋的背影，刚才在车上、在电梯里积攒的勇气似乎一下子用尽了，只剩下心跳如擂鼓。
沈清遥换好鞋，直起身，看向他。
四目相对。
严浩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他看着沈清遥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温柔的眼睛，那里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沈清遥朝他伸出手，不是牵他，而是轻轻揽住了他的腰，将人带向自己。
严浩翔几乎是跌进他怀里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能清晰地听到对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和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形成了鲜明对比。
“哥……”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却又不是因为难过。
沈清遥低下头，下巴轻轻蹭了蹭他汗湿的鬓角，手臂环住他清瘦的腰身，将人稳稳地圈在怀里。
“我在。”他低声回应，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窗外，星光黯淡，城市沉睡。而这一方小小的玄关里，两颗紧紧相依的心，正为彼此剧烈地跳动着，驱散了所有疲惫与黑夜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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