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秋意渐浓
西郊的枫林，确如传闻所言，正值一年中最绚烂的时刻。
阳光穿透逐渐稀疏的枝桠，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那些被秋霜染就的枫叶，呈现出从浅金到深红，再到绛紫的丰富层次，宛如打翻了的调色盘，浓烈而奔放。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落叶和淡淡植物腐朽的混合气息，是独属于秋天的、带着些许凉意与伤感的芬芳。
凌暖止选了一处相对开阔、背景层次分明的位置，支好画架，摆开颜料。他的师兄沈墨已经在一旁开始勾勒草图。沈墨比凌暖止高两届，是美院有名的才子，专业扎实，为人温和，对凌暖止这个天赋极佳又肯努力的学弟颇为照顾。
“这地方选得不错，光影效果很好。”沈墨抬头看了看天光，笑着对凌暖止说。
“嗯，在网上查攻略，都说这个角度最好。”凌暖止回以微笑，熟练地挤着颜料，内心充满了面对美好景致的创作冲动。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起顾夜念的叮嘱，心里泛起一丝甜意，但很快便收敛心神，投入到绘画中。
时间在笔尖与画布的摩擦声中悄然流逝。凌暖止专注于捕捉光影的变化和色彩的微妙过渡，偶尔与沈墨交流几句技法心得，大部分时间，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创作世界里。
然而，这片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一阵略显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几个穿着时尚、打扮精致的年轻人，带着专业的摄影器材，闯入了这片原本静谧的区域。他们似乎是一个小型的摄影团队，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挑、妆容明艳的年轻女子，正指挥着摄影师寻找最佳拍摄角度，恰好选在了离凌暖止和沈墨不远的地方。
他们的到来，打破了林间的宁静，谈笑声、指令声不绝于耳。凌暖止微微蹙眉，但并未说什么，只是试图更加专注在自己的画上。沈墨也抬头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继续作画。
那个明艳的女子，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正在作画的凌暖止和沈墨身上。她的视线在沈墨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更多地带着一丝好奇与审视，投向了凌暖止。凌暖止清俊的侧脸、专注的神情，以及那身与秋景融为一体的浅色系衣着，在斑驳的光影下，确实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女子对身边的助理低声耳语了几句，助理点点头，然后朝凌暖止他们走了过来。
“两位先生，打扰一下。”助理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我们是‘风尚印记’杂志的拍摄团队，正在为下一期的专题取景。我们觉得这位先生的形象和气质非常符合我们这期的主题，不知道是否有兴趣参与我们的一组拍摄？报酬方面可以谈。”
助理的目光主要是对着凌暖止的。
凌暖止愣了一下，抬起头，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他下意识地看向沈墨，沈墨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凌暖止指了指自己，连忙摇头，语气带着疏离的礼貌，“谢谢，不用了。我只是在这里写生，不方便参与拍摄。”
他并不喜欢这种被镜头聚焦的感觉，更不想被打扰来之不易的写生时光。
助理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么干脆地拒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补充道：“先生，我们杂志在业内很有影响力，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而且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
“真的不用了，谢谢。”凌暖止的态度很坚决，他甚至微微侧过身，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画布，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不情愿。
助理见状，只好讪讪地回去了，对那个明艳女子低声汇报。
女子听完，挑了挑眉，目光再次投向凌暖止，这次带上了几分玩味和不易察觉的不悦。她似乎很少被人如此直接地拒绝。她没有再派人过来，但他们的拍摄活动并未停止，噪音依旧。
这个小插曲让凌暖止的心绪稍微有些被打乱，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才重新投入绘画。
枫林外，黑色的轿车内。
顾夜念处理完几封紧急邮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凌暖止进去已经快两个小时了。他放下手机，目光透过车窗，再次望向枫林入口，耐心地等待着。
这时，一辆与他这辆车风格迥异、颜色扎眼的跑车，带着引擎的低吼，一个略显张扬的甩尾，停在了他不远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花哨衬衫、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跳下车，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径直朝着顾夜念的车走来。
顾夜念瞥了一眼，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来人是秦家的小儿子，秦屿，圈子里有名的纨绔，也是少数几个知道顾夜念这处相对“私密”住所和部分生活细节的人。顾夜念与秦家有些生意往来，与秦屿也算自幼相识，但对他这种浮夸的做派向来敬而远之。
秦屿走到车旁，毫不客气地敲了敲车窗。
顾夜念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哟，还真是你啊，顾大总裁！”秦屿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算得上英俊但被酒色侵蚀得有些虚浮的脸，他夸张地探头往车里看了看，“大早上的，跑这荒郊野外来干嘛？体验生活？还是……”他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金屋藏娇，藏在这枫叶林里了？”
顾夜念眼神微冷，语气淡漠：“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秦屿嬉皮笑脸，“刚在附近俱乐部玩完，看到你车像，过来打个招呼。怎么，不请我上车坐坐？”
“不方便。”顾夜念直接拒绝。
秦屿碰了个钉子，也不在意，目光在车内扫视，忽然，他眼尖地看到副驾驶座位缝隙里，卡着一个小小的、兔子造型的钥匙扣，那是凌暖止不小心落下的。秦屿的眼神瞬间变得饶有兴致起来。
“行啊，夜念，”他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更浓了，“看来是真有人了？藏得够严实的啊！什么样的天仙，能让我们顾大总裁这么上心，一大清早亲自当司机送来这荒郊野外？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兄弟们见见？”
顾夜念的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秦屿，管好你的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让秦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秦屿深知顾夜念的脾气，知道他这是真的不高兴了，立刻见好就收，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得得得，当我没说。您老继续等着，我撤了，不打扰您的雅兴。”
说完，他重新戴上墨镜，吹着口哨，晃回了自己的跑车，发动引擎，轰鸣着离开了。
顾夜念看着那辆跑车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秦屿的出现，以及他那番意有所指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他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并不希望凌暖止过多地暴露在那个圈子的视线里，那个圈子太过复杂，他只想将他的暖止好好地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免受任何不必要的打扰和审视。
他关上车窗，将外界的一切隔绝。车内再次恢复安静，但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境，却因此起了一丝微澜。
枫林内，凌暖止终于完成了画作的最后调整。他放下画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画布上捕捉到的秋日盛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画完了？很棒！”沈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看着凌暖止的画，由衷地赞叹道，“你对色彩的感觉越来越敏锐了，尤其是这片逆光的处理，非常生动。”
“师兄过奖了，还有很多要跟你学习的地方。”凌暖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两人开始收拾画具。那个摄影团队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林间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对了，暖止，”沈墨一边收拾，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刚才送你来的那位……是你朋友？”
凌暖止收拾画具的动作微微一顿，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紧张。他并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对关心自己的师兄。
“嗯……是，一个朋友。”他含糊地应道，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整理颜料管。
沈墨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以及那明显不欲多谈的态度，心中了然。他温和地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拍了拍凌暖止的肩膀：“走吧，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
凌暖止拿出手机，给顾夜念发了条信息：【画完了，我们这就出来。】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瞬间，他就收到了回复：【好，我在原地等你。】
简洁的五个字，却让凌暖止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两人背着画具，并肩朝林外走去。快到路口时，凌暖止远远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以及车旁倚着车门等待的顾夜念。他身姿挺拔，秋日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与周围喧嚣的车流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自成一方世界。
凌暖止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脚步也轻快起来。
沈墨也看到了顾夜念，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和卓尔不群的气质，也让人无法忽视。他心中暗暗惊讶，看来这位“朋友”，绝非寻常人物。
顾夜念也看到了他们，他直起身，目光越过沈墨，精准地落在凌暖止身上，原本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些许。
凌暖止快步走到顾夜念面前，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完成作品后的兴奋和一点点求表扬的意味：“等很久了吗？”
“没有。”顾夜念自然地伸手，接过他肩上沉重的画箱，目光在他带着汗意的额头上停留一瞬，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累不累？”
“不累。”凌暖止摇头，脸上是纯粹的笑容。他这才想起旁边的沈墨，连忙介绍道：“顾夜念，这是我师兄，沈墨。师兄，这是……我朋友，顾夜念。”
沈墨上前一步，得体地伸出手：“顾先生，你好。谢谢你送暖止过来。”
顾夜念与他握了握手，态度算不上热络，但保持了基本的礼貌：“沈先生，幸会。”他的目光在沈墨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自然地转向凌暖止，“上车吧。”
他替凌暖止拉开副驾驶的门，看着他坐好，然后将画具放入后备箱。
沈墨站在路边，看着顾夜念这一系列自然却充满占有欲的动作，以及凌暖止那全然依赖的姿态，心中若有所思。他笑着对凌暖止挥挥手：“暖止，那我先回学校了，下次再约。”
“好的，师兄再见！”凌暖止隔着车窗挥手。
顾夜念对沈墨微一颔首，算是道别，随即坐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车子平稳地驶离西郊。车内，凌暖止兴奋地跟顾夜念分享着今天写生的趣事和心得，尤其是对光影变幻的感悟。顾夜念专注地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目光温和。
“……那个摄影团队突然过来，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我们占了他们的地方呢。”凌暖止说到被邀请拍摄那段，语气带着点无奈。
顾夜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语气依旧平稳：“拒绝了就好。”
他并没有多问，但凌暖止主动提及此事的态度，让他心底那一丝因秦屿的出现而产生的烦躁，悄然消散了一些。
“嗯，我才不想拍那些。”凌暖止嘟囔了一句，随即又兴致勃勃地说起沈墨对他画的评价。
顾夜念听着他雀跃的声音，看着他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的发丝，心底一片宁静。然而，在宁静之下，一丝隐忧却悄然滋生。他的暖止，如同逐渐绽放光芒的宝石，终有一天，会吸引越来越多人的目光。而他，是否能永远将他护得周全？
回到公寓，已是午后。
凌暖止因为早起和半天的写生，显得有些疲惫。顾夜念让他先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当凌暖止带着一身氤氲的水汽，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走出浴室时，顾夜念已经准备好了简单的午餐。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阳光透过窗户，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凌暖止大概是真饿了，吃得比平时快些。
顾夜念看着他，忽然开口：“下周五晚上，有个私人酒会，你陪我一起去。”
“啊？”凌暖止夹菜的动作顿住，抬起头，脸上满是错愕和一丝慌乱，“酒会？我……我去合适吗？那种场合，我都不认识人……”
他天性喜静，不擅应酬，对于顾夜念那个世界的社交场合，本能地感到怯懦和排斥。
“只是一个很小的私人聚会，人不多。”顾夜念语气平静，带着安抚的意味，“都是几个相熟的朋友，你不用紧张，跟在我身边就好。”
他顿了顿，看着凌暖止依旧写满不安的眼睛，补充道：“我想让他们见见你。”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凌暖止的心湖，激起巨大的波澜。顾夜念……这是要正式将他带入他的社交圈吗？这意味着什么？是更进一步的认可，还是……
凌暖止的心跳骤然失序，既感到一种被重视的甜蜜，又充斥着对未知环境的恐惧。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夜念伸手，越过餐桌，轻轻握住了他微微发凉的手。“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沉甸甸的力量，奇异地抚平了凌暖止大部分的慌乱。他看着顾夜念深邃而坚定的眼眸，那里面的平静和笃定，给了他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了顾夜念的手指，用力点了点头：“好。”
无论前方是什么，只要这个人在身边，他似乎就有了面对的勇气。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甜蜜。顾夜念依旧忙碌，但总会尽量准时回家陪凌暖止吃晚饭。凌暖止则忙着完成学校的课业和插画稿，偶尔会因为即将到来的酒会而感到一丝紧张，但更多是被一种隐秘的期待和幸福感充斥着。
顾夜念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特意让相熟的设计师送来了几套适合他的礼服供他挑选，甚至还抽空陪他试了一次。当凌暖止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小礼服站在镜前时，顾夜念眼中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占有欲，让他羞赧的同时，也安心了不少。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仍在涌动。
一天下午，凌暖止下课后，顺路去学校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购一些日用品和食材。他推着购物车，在生鲜区认真挑选着顾夜念喜欢吃的牛排，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道目光已经注视了他良久。
秦屿搂着一个新晋小模特，也在超市里闲逛，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他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清俊侧影。秦屿立刻认出了凌暖止——那天在顾夜念车上看到的兔子钥匙扣的主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浓厚的兴趣和算计。能让顾夜念那么紧张藏着掖着的人，他倒要看看，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打发走身边的小模特，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挂起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容，朝着凌暖止走了过去。
“嗨，好巧啊。”秦屿在凌暖止身边站定，语气熟稔地打招呼。
凌暖止正拿着一盒牛排比较，闻声抬起头，看到一张陌生的、带着明显搭讪意图的脸，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疏离。“你是？”
“不认识我？”秦屿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笑了起来，“没关系，现在认识也不晚。我叫秦屿，是顾夜念的朋友。”他特意加重了“顾夜念”三个字，仔细观察着凌暖止的反应。
果然，听到顾夜念的名字，凌暖止脸上的警惕之色稍减，但依旧没有放松。“你好。”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想推着车离开。他并不想和顾夜念圈子里的朋友有过多接触，尤其这个秦屿，给他的感觉并不舒服。
“哎，别急着走啊。”秦屿却侧身一步，拦在了他的购物车前，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从凌暖止清秀的脸庞，扫到他纤细的腰身，“夜念也真是的，藏着这么个宝贝，也不早点介绍给大家认识。怎么称呼？”
凌暖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眉头蹙起，语气冷了几分：“抱歉，我不认识你，我还有事。”
“别这么冷淡嘛。”秦屿嬉皮笑脸地，甚至伸手想去拍凌暖止的肩膀，“我跟夜念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看你买的这些……是准备给夜念做饭？没想到他好这口，清粥小菜……”
他的手还没碰到凌暖止，就被凌暖止猛地躲开。凌暖止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厌恶和愤怒。秦屿轻佻的语气和话语里对顾夜念的臆测，让他感到极大的冒犯。
“请你放尊重一点！”凌暖止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罕见的冷意，“我和顾夜念的事情，与你无关。”
说完，他不再理会秦屿，用力推着购物车，绕开他，径直朝着收银台走去。
秦屿看着凌暖止带着怒气离开的背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摸了摸下巴，眼中的兴味更浓了。“啧，还挺有脾气。顾夜念，你眼光不错啊……”
他拿出手机，对着凌暖止的背影偷偷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翻出顾夜念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
【夜念，刚在超市碰到你家那位了，果然是个妙人。就是脾气有点烈，不过……够味！什么时候带出来一起玩玩？】
信息发送出去，秦屿脸上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他很好奇，顾夜念看到这条信息，会是什么反应。
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顾夜念正在听一个部门总监汇报工作，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原本并未在意，直到汇报结束，总监离开后，他才拿起手机查看。
当看到秦屿发来的那条信息，以及下面附带的、凌暖止在超市里推着车的侧影照片时，顾夜念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周身散发出的骇人冷意，让刚送文件进来的特助方卓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敢靠近。
顾夜念盯着那条信息，尤其是“一起玩玩”那几个字，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手机屏幕刺穿。他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秦屿！
他竟敢去骚扰暖止！还用如此轻佻侮辱的语气！
一股暴戾的怒火在他胸中翻腾，几乎要冲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几乎能想象到，凌暖止面对秦屿时，那无措、愤怒又委屈的模样。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立刻打电话给秦屿，让他从此消失的冲动。他不能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秦家那边还有合作项目在进行。
他直接删除了那条信息，然后将秦屿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但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对方卓吩咐道：“查一下秦屿最近的动向，尤其是他名下那几家公司的账目和项目，我要最详细的资料。”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是，顾总。”方卓心中一凛，立刻领命。他知道，秦家那位小少爷，这次是真的触到顾总的逆鳞了。
挂断电话，顾夜念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都市，眼神幽暗难测。
他一直试图将凌暖止与那个复杂肮脏的世界隔绝开来，但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无法完全避免的。
他必须采取更严密的保护措施，也必须……让某些不识相的人，清楚地知道，什么是不能碰的底线。
他的暖止，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逆鳞。触之者，必将付出代价。
凌暖止带着一肚子气和对秦屿的厌恶回到了公寓。他不想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影响自己的心情，更不想让顾夜念知道后为难，所以他决定暂时不把这件事告诉顾夜念。
他将采购的东西归置好，开始准备晚餐。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汤，想着顾夜念晚上回来能吃到可口的饭菜，他的嘴角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晚上顾夜念回来，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收到秦屿那条挑衅信息的样子。凌暖止仔细观察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异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像往常一样吃饭、聊天。凌暖止说起学校里有趣的见闻，顾夜念则偶尔点评几句。气氛温馨而融洽。
饭后，顾夜念去书房处理未完的工作，凌暖止则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素描本随意勾勒着脑海中的灵感。
不知过了多久，顾夜念处理完工作，从书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凌暖止蜷在沙发上，脑袋一点一点，已经快要睡着了，素描本滑落在手边，铅笔滚到了地毯上。
顾夜念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先是捡起铅笔和素描本放好，然后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凌暖止打横抱了起来。
凌暖止被他的动作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顾夜念，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颈窝，含糊地嘟囔：“你忙完了……”
“嗯，睡吧。”顾夜念抱着他，稳步走向卧室。
将人轻轻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顾夜念却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床沿，借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凝视着凌暖止恬静的睡颜。手指轻轻拂过他细腻的脸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愫——有浓得化不开的爱怜，有因为秦屿之事而产生的余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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