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弹吉他

公告栏前围了半圈人，月考成绩的红榜刚贴上去，油墨味混着秋日的风飘过来。宋菀踮脚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自己，目光落到最上面那行时——她的名字上，赫然压着一个宋行舟。

江熙悦见了，激动的抱着宋菀说：“啊！！！菀菀你太牛逼了。”

许昕怡也跟着说：“就是啊，啊！！！你以后就是我女神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话语，宋菀也忍不住感到开心。

教室里的喧嚣像沸腾的水，后排男生正用红笔在月考成绩单上圈出名字，笔尖划过“宋菀 第二”时顿了顿，又猛地指向最顶端：“行啊宋行舟，又是第一！这分差能塞下两个我了！”

宋行舟刚被围起来，听见这话只是扬了扬眉，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靠窗的位置。宋菀正低头整理错题本，耳尖泛着浅红，手指却在“数学”那页轻轻画了个勾——这次的附加题，她终于做对了。

“吵什么呢？”陈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皮鞋跟敲在地面上，清脆的声响压过了议论声。他把成绩单往讲台上一拍，粉笔灰在阳光里跳着：“月考只是前哨战，真正的硬仗在后头——下周五期中考试，元旦合唱决赛也定了日子，就在考试后三天！”“还有，”陈老师话音一转“三班这次打算让出钱钱用电子琴伴奏，我们作为音痴班，不应该向他们看齐吗，不应该向榜样看齐吗？所以，我擅作主张，向校长请求，终于获得了特权——我们班也自行演奏，用乐器伴奏，这是我们向三班看齐，摆脱音痴称号，争一保二的第一步，曲目……就由你们自己商量吧，要有新意哦。”

话音刚落，班里爆发出比刚才更激烈的讨论声，胡成大声叫道：“老陈！气死我感觉当个音痴班挺好的，你不用这么着急吧”

陈老师笑眯眯道：“不急不急，这次我闷的名次进前三就行，大家加油啊！”说完后，逃似的离开了。

音乐课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落在钢琴的黑键上，映出细碎的光。老师抱着吉他坐在讲台上，指尖拨出一串轻快的旋律，像溪水流过卵石，五班的同学都仰着脸听，连呼吸都轻了些。

“元旦合唱三班和我们班要加乐器伴奏的事，大家都听说了吧？”老师停下拨弦的手，目光扫过教室，“三班已经定了电子琴伴奏，咱们班想拿名次，得有点新意。”

底下立刻炸开了锅。“用小提琴？太柔了吧！”“架子鼓怎么样？够劲！”后排的男生嚷嚷着，被前排女生拍了回去：“吵死了！要我说，还是吉他好，又清新又能带动气氛，再在吉他的基础上加上一点乐器那简直完美。”

“可谁会弹啊？”有人戳了戳同桌，“咱们班好像没人带过吉他来学校。”

宋行舟闻言，转头看向宋菀

议论声渐渐低下去，带着点泄气的意味。文艺委员急得直挠头：“总不能就这么认输吧？好歹也得跟三班争一保二啊！”

孙浩羽哀怨到：“真要争一保二啊，你们怕不是疯了……”

宋菀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在课本上划着音符。老师刚才弹的那段旋律还在耳边打转，像根羽毛轻轻搔着心尖。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弹吉他的样子，粗粝的指腹握着她的小手，在琴弦上按出第一个和弦，那时的阳光也像今天这样暖，落在琴箱上，泛着木头的光泽。

她也想起了那场音乐会，不断的辱骂，不断的诋毁，她手脚冰凉，可她又想到了五班团结友爱的同学们，终于下定决心。

“我会。”

声音很轻，却像颗小石子投进静水，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带着惊讶和疑惑。宋行舟坐在她斜后方，笔尖顿在练习册上，抬眼时，正撞见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宋菀？你会弹吉他？”文艺委员眼睛一亮，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宋菀深吸一口气，迎着全班的目光，点了点头。阳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带着点坚定的意味：“以前练过，但也很久没练了，我可以试试。”

老师显然也有些意外，随即笑了：“那太好了！下节课带吉他来，咱们合着曲子试试？”

“好。”宋菀应着，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勇敢里，藏着多少怼过去的感情，对音乐的热爱最终还是战胜了对舞台的恐惧，她想再体会一次，她渴望的舞台。

排练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宋菀抱着自己的白色吉他坐在谱架前，指尖落在琴弦上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刚起的几个和弦清澈如溪，却在转调时猛地卡顿，像被石子绊住的水流——她的指腹在三品处滑了一下，错了半个音。

“抱歉。”她垂下眼睫，吉他琴身还残留着掌心的汗温，“还是不熟练。”

老师摆摆手，示意她别急：“这段轮指确实难，尤其是衔接的地方，手腕得再放松些。”

宋菀点点头，重新调整坐姿，深吸一口气再试。旋律再次流淌出来，比刚才稳了些，却在最需要连贯的华彩段落又断了线，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后排的同学小声议论起来，她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琴颈。

“我再回家练练吧。”她站起身，把吉他背带往肩上紧了紧，声音细若蚊蚋，“明天一定能弹顺。”

走出排练室时，暮色已经漫过教学楼的檐角。宋行舟还在走廊上等她，手里拎着她落在教室的保温杯。“我听老师说了，”他把杯子塞给她，指尖碰到她微凉的手，“轮指需要指尖记忆，急不来。”

宋菀拧开杯盖，热气氤氲了镜片：“可是离提交伴奏小样只剩三天了。”

宋行舟的声音带着未散的笑意，像被阳光晒暖的风：“宋菀，走，去公园，我陪你练吉他。”

不等她反应，少年已经拉着她往楼梯口跑。书包在背后轻轻撞着脊背，吉他弦随着跑动发出细碎的颤音，像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奔跑伴奏。走廊里的光影被他们抛在身后，宋菀的裙摆扫过台阶，带起一阵轻快的风，手腕被他攥着的地方，像揣了颗发烫的小太阳。

跑出教学楼时，暮色正浓，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又在脚下交叠成一团。宋行舟的白衬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利落的腰线，他回头看她，眼里盛着碎金似的光：“快点，去晚了老银杏底下的石凳就被占了！”

宋菀被他拽着，脚步不由得加快，风灌进喉咙，带着点发痒的甜。路过操场时，几个踢足球的男生吹了声口哨，宋行舟扬手朝他们摆了摆，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改成轻轻牵着她的手腕。

穿过街角的梧桐道，就能看见公园那棵老银杏的树冠，像朵金灿灿的云浮在半空。宋行舟忽然停下来，转身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跑这么急，喘匀气再练，不然指尖会抖。”

宋菀仰头看他，他的额前碎发被汗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眼尾的痣在阳光下清晰可见。远处的银杏叶簌簌落下，像无数只金色的蝴蝶，绕着他们打转。

“走了。”他又轻轻拽了拽她的手，这次的步子慢了些，刚好能让她跟上。

老银杏下的石凳果然空着，宋菀坐下时，指尖还带着点跑出来的热意。宋行舟在她旁边铺开乐谱，又从包里掏出瓶温水递过来：“先试一段《同路》的副歌？我听你昨天练到这儿总卡壳。”

她点点头，拨动琴弦的瞬间，抬头看见宋行舟正望着她，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要亮。风穿过枝桠，卷起几片银杏叶落在他的肩头，他没去拂，只是安静地听着，像在欣赏一首只属于他们的歌。

吉他声在金黄的光影里流淌开来，偶尔卡顿的地方，总能被少年递来的一个眼神轻轻接住，再顺成流畅的旋律。原来奔跑着奔向的，不只是练琴的石凳，还有这样一个被阳光、金叶和琴声填满的，格外温柔的午后。宋行舟的声音轻轻传来，随着吉他的旋律传入耳朵：“宋菀，别害怕，把这里想象成你的舞台，你可不是一个人在演奏，还有我们其他人呢！”

，她的眼睛倏地亮了——像被点燃的星子，瞬间迸出灼人的光。

对，这次合唱比赛，她不在是一个人了，也不再只有楚芊芊了。她有高二五班，有江熙悦，许昕怡，程晞，孙浩羽，胡成以及宋行舟。

那段曾反复卡顿的轮指，此刻竟如流水般淌过琴箱，音符在她指下跳着欢快的舞。她微微前倾着身子，脊背绷得笔直，下颌扬起的弧度里带着点倔强的昂扬。长睫不再低垂，而是随着旋律的起伏轻轻扇动，每一次颤动都像是在为这流畅的节奏打拍。

她忽然抬眼望向宋行舟，眼里的光更盛了，亮得像揉碎了的朝阳，连带着眼底的红血丝都染上暖意。唇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点牙齿，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又藏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终于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