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雨之后，“谢谢你的伞”成了左奇函试图敲开杨博文那扇“冰封大门”最顺理成章的借口。他左千是谁？可是号称一中交际花，还能有他融化不了的冰山？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挫折。
“杨博文，谢谢你那天送我，我请你喝奶茶吧？”课间，左奇函凑到杨博文桌前，笑容灿烂。
杨博文从物理习题册里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细框眼镜（左奇函发现他看书时会戴），语气平淡：“不用。”
“那……请你吃零食？小卖部新上的口味……”
“不喜欢甜食。”
“运动会在即，我们一起报个接力赛怎么样？你一看就跑得快！”
“不参加。”
左奇函：“……”
几次三番下来，左奇函有点泄气。这家伙简直是铜墙铁壁，油盐不进。他维持着表面的挫败感，内心那种莫名的探究欲却更加强烈。杨博文就像一本装帧精美却上了锁的书，越难打开，越想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什么。
相比之下，他的发小二人组就显得“正常”多了。
张桂源依旧是那个快乐的中二少年，沉迷于新出的动漫和篮球，对周遭微妙的气氛浑然不觉。而张函瑞，则陷入了甜蜜又苦恼的纠结——张桂源的生日快到了。
“左千，你说我送他什么好？”午休时间，张函瑞拉着左奇函在操场边“密谋”，眉头紧锁，“游戏皮肤？他最近好像玩腻了那个。篮球鞋？太贵了，而且他妈妈刚给他买过一双。手办？他喜欢的那个角色限量版，我抢不到……”
左奇函看着好友难得一见的烦恼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张函瑞对张桂源的心思，或许张桂源那个木头脑袋感觉不到，但他这个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那不仅仅是竹马之间的关心，而是掺杂了更多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情愫。
“送什么都行，你送的，他肯定都喜欢。”左奇函拍了拍张函瑞的肩膀，宽慰道。他知道张函瑞想要的不只是一句“喜欢”，而是一种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回应，但这显然超出了张桂源目前的理解范围。
“说得容易……”张函瑞叹了口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正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笑得没心没肺的张桂源，“总不能……送一本《五三》吧？”
左奇函被逗笑了：“那他可能会追杀你到毕业。”
说笑间，左奇函的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了教室的方向。杨博文几乎从不参与午间的户外活动，总是留在教室里看书或者写题。真是个……怪人。左奇函心想。可就是这个怪人，那天撑伞的手势很稳，伞面大部分都倾向了自己这边；也是这个怪人，在他冲上公交车后，还在雨里站了一会儿才离开——这是他回头时无意中瞥见的。
这些细碎的、与他“冰山”人设不符的细节，像小小的萤火，在左奇函心里明明灭灭。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左奇函因为前一天晚上熬夜打游戏，困得不行，干脆溜出了教室，想找个清净地方补觉。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实验楼后面，那里有一小片荒废的花圃，平时鲜少有人来。
就在他准备找个石凳躺下时，却听到了极其细微的、喵喵的叫声。
左奇函循声望去，瞬间愣住了。
在废弃花圃的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蹲在地上。那人穿着干净的一中校服，背影挺拔清瘦，不是杨博文是谁？
而他面前，围着三四只瘦弱的小奶猫，正争先恐后地吃着放在地上的猫粮。杨博文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其中一只小橘猫的脑袋，那小猫亲昵地蹭着他的指尖。
夕阳的金辉洒落，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他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平日里冰冷的眉眼此刻低垂着，专注地看着那几只小猫，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浅极淡的笑意。
那笑容很轻，像羽毛拂过水面，却在左奇函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在教室里拒人于千里之外、惜字如金的冰山学霸，此刻竟然在这个无人角落，温柔地喂养着一群流浪猫？
左奇函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如梦似幻的一幕。他看见杨博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宠物饮水杯，倒了些水在旁边的干净小碟子里，看着小猫们挤过来喝水，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原来，冰山下藏着的，是这样一个柔软的内核。
左奇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带着点奇异的甜。他好像，无意中窥见了一个关于杨博文的、天大的秘密。
他没有上前打扰，悄悄退后，离开了那里。整个晚上，那个画面都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杨博文抚摸小猫时修长的手指，他低头时柔软的碎发，还有那转瞬即逝的、温柔的笑意。
原来他不是冷漠，只是他的温柔，给了不一样的对象。
这个认知让左奇函莫名地有些雀跃，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嫉妒那些可以被他温柔以待的小猫？
几天后，张桂源的生日到了。他在家里办了个小型的生日派对，邀请了左奇函、张函瑞和几个要好的同学。让左奇函意外的是，杨博文居然也在被邀请之列，据说是张桂源觉得他一个人太孤僻，硬拉着来的。
派对很热闹，张桂源收到了各种礼物，笑得见牙不见眼。张函瑞最终送了一款他念叨了很久的限量版篮球，包装得极其精美。张桂源果然高兴得跳起来，抱着篮球不撒手，重重拍了张函瑞后背一下：“小瑞瑞！还是你懂我！爱死你了！”
他这话说得大声又自然，完全是兄弟间表达兴奋的口吻。张函瑞的脸却瞬间红了，眼神闪烁，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喜欢就好。”
左奇函在一旁看得分明，心里为张函瑞叹了口气。这份“爱”，张桂源大概永远会理解为兄弟之情。
杨博文坐在角落的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果汁，安静地看着大家闹腾。他送了张桂源一本精装的科幻小说，礼貌而疏离。
切蛋糕的时候，场面一度失控，不知道谁先起的头，奶油大战开始了。左奇函作为活跃分子，首当其冲，被抹了一脸奶油。他大笑着反击，满屋子追着人跑。
混乱中，不知谁推搡了一下，左奇函脚下一滑，整个人朝着杨博文坐着的方向倒去。他吓得闭上了眼，预想中撞上坚硬身体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是落入了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
杨博文在他倒过来的瞬间，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他。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左奇函能感觉到杨博文的手臂环在他的腰侧，力道不轻不重，稳稳地托住了他。他的脸颊几乎贴到了杨博文的颈窝，那股好闻的、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更加清晰了。
左奇函猛地睁开眼，对上了杨博文近在咫尺的目光。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惊讶，或许还有一点点……慌乱？左奇函不确定，因为那情绪消失得太快。
“对、对不起！”左奇函慌忙站直身体，脸上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惊险，还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杨博文也迅速松开了手，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只是耳根似乎有点泛红。他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衣角，低声说：“没事。”
周围的喧闹还在继续，似乎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只有左奇函，心脏还在砰砰狂跳，残留的触感和气息挥之不去。
派对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家。左奇函和张函瑞同路。
“今天玩得开心吗？”左奇函问，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个怀抱的画面。
“嗯。”张函瑞点点头，看着远处路灯下张桂源活蹦乱跳的背影，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他很开心。”
左奇函看着好友，又想起刚才杨博文那个短暂的拥抱，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暗恋，大概就是这样吧，像在黑暗里捧着一颗微弱的水晶，既怕它熄灭，又怕它的光芒被别人看见。
他偷偷喜欢着那个看似冰冷的杨博文。 张函瑞偷偷喜欢着那个神经大条的张桂源。
而他们喜欢的人，一个将温柔藏在了无人可见的角落，一个则将所有的好都坦荡地摆在了明面，却唯独分辨不出那其中一份，是不同的。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左奇函裹了裹外套。他忽然觉得，他和张函瑞，像两条在深海里并行游泳的鱼，共享着同一种名为“暗恋”的，甜蜜又酸涩的氧气。
而杨博文，就像他在废弃花圃里看到的那束微光，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他内心深处，那片原本缺乏安全感的，灰暗地带。
他好像，更喜欢他了。
这个认知，让左奇函在微凉的夜风里，悄悄红了耳尖。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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