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黏着我

夕阳的余晖为雪后的小区镀上一层暖金色，林嘉佳和许辰熙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在光线下泛着柔软的绒光，粉色毛衣领口衬得她脖颈修长，肌肤在寒冷空气中显得愈发白皙剔透，几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她有一张极其符合“超级大美人”模板的脸——眉眼精致如画，鼻梁挺翘，唇形饱满，即使没有任何表情，也自带一种疏离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美。

但此刻，这种美被她略显慵懒的步伐和神游天外的眼神冲淡了些，像一幅绝美的油画被无意间蒙上了一层薄纱。

走到公寓楼下，林嘉佳脚步顿了顿，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转向了通往小区后院的小路。那里靠近围墙，正对着学校后方那栋废弃的旧校舍。

“佳佳？”许辰熙轻声唤道，脚步却毫不犹豫地跟上。

“去看看‘电影’进度。”林嘉佳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要去散个步。她需要近距离观察玩家们的行动，确保“剧情”没有因为她的轻微干预而跑偏。当然，顺便看戏，是这项枯燥工作里为数不多的乐趣。

两人绕到后院，找了个背风又视野开阔的角落。旧校舍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暮色渐深的校园边缘，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偶尔有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林嘉佳靠在一棵落满积雪的老槐树树干上，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目光投向旧校舍的二楼。在她眼中，那栋建筑笼罩着一层普通人看不见的、稀薄的黑灰色能量场，那是“恐怖副本”正在运行的标志。

她能“看到”宋雨涵、张浩和李薇正小心翼翼地在一间布满灰尘的教室里探索。宋雨涵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微光映着她惨白的脸。张浩似乎在试图推开一个卡住的档案柜，李薇则紧张地四处张望。

【玩家行为符合预期，副本能量波动稳定。】脑海里的分析冷静地汇报着。

林嘉佳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看到宋雨涵按照她纸条上隐晦的提示，真的蹲下身，透过一个老旧锁孔向里张望——下一秒，宋雨涵猛地向后跌坐，捂住嘴，浑身剧烈颤抖，显然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啧，胆子真小。”林嘉佳低声评价，嘴角却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弧度。这种旁观他人命运起伏的感觉，有点像她看那些虐恋情深的电视剧。她无法理解剧中人物为何会因为“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死要活，为了另一个人情绪大起大落，甚至牺牲自己，这在她看来既不理智，也不值得。

“值得吗？”她看着旧校舍里为了生存而挣扎的玩家，又联想到电视剧里的情节，下意识地喃喃出声。为了活下去而恐惧，她可以理解，这是生物本能。但为了“爱”而痛苦、而狂喜、而放弃一切？这超出了她被抽离了“情”感核心的理解范围。她像个站在水边的人，看着水中人为了倒影痴狂，只觉得好奇又莫名。

许辰熙就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没有看旧校舍，而是静静地看着她。暮色中，他柔软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动，眼神不再像白天那样纯然懵懂，而是沉淀着一种复杂的、专注的情绪。那里面有关切，有依赖，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少年人的、笨拙却执拗的倾慕。

他注意到林嘉佳唇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自己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但当他听到她低语“值得吗？”时，那扬起的嘴角又缓缓落下，眼底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黯然。

他喜欢林嘉佳。不是竹马的习惯性依赖，而是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的喜欢。他喜欢她即使没有情绪也依旧生动的脸，喜欢她看似冷漠实则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人性化好奇（比如现在），甚至喜欢她对自己偶尔的不耐烦——那至少证明，他在她眼里是“存在”的，和其他背景板不一样。

他知道自己“傻”，小时候那次高烧似乎烧掉了某些重要的东西，也让周围人看他的眼神带上了怜悯或轻视。只有林嘉佳，从始至终都用一种平等的、甚至略带“研究”意味的目光看他，仿佛他不是一个需要特别对待的“傻子”，只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这种“正常”对他而言，弥足珍贵。

“佳佳，”他声音很轻，怕惊扰了她的“观影”，“冷吗？”

林嘉佳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少年清瘦的身形在宽大的羽绒服里显得有些单薄，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但眼神亮得惊人。她客观地评估了一下温度，摇头：“不冷。”顿了顿，或许是看他实在穿得单薄，又或许是刚才关于“感情”的思绪还未完全散去，她难得地多问了一句：“你冷？”

许辰熙立刻摇头，幅度很大，像是要证明什么：“不冷！”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拔高。

林嘉佳看着他这反应，眨了眨眼。这种急于否认的态度……又是一种她不太能理解的情绪表现。她没再说什么，重新将目光投向旧校舍。

就在这时，旧校舍二楼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李薇的声音），紧接着，一股更浓郁的黑气从某个窗口喷涌而出！副本能量读数在她脑海中瞬间飙升！

【警告：玩家触发高能怨灵体“镜中影”，副本难度异常提升！存在脱离主线风险！】

林嘉佳微微蹙眉。麻烦来了。看来她那张纸条，间接导致玩家提前触发了核心危机。

她站直身体，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树皮屑。看戏归看戏，工作不能丢。

“走了，回家。”她对许辰熙说道，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里那点看戏的悠闲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她需要回去调出监控，详细评估这次意外对主线的影响。

许辰熙敏锐地察觉到她气息的细微变化，什么也没问，只是乖乖跟上。在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栋阴森的旧校舍，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与周遭怨灵能量截然不同的冰冷银芒，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他不在乎那些玩家的死活，也不在乎什么副本主线。他在乎的，只有身边这个对“感情”懵懂无知，却会问他“你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