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当林嘉佳和许辰熙并肩踏入校门时,一种诡异的违和感扑面而来——昨日还是大雪初霁、天地间一片素白的凛冬景象,此刻竟毫无征兆地切换成了春和日丽。
阳光灿烂得有些失真,像被刻意调亮的滤镜,均匀洒在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光洁的走廊地板映出人影,连窗外树枝上都停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清脆悦耳,透着勃勃生机。空气温暖宜人,裹挟着泥土的湿润与青草的清新,与昨日刺骨的寒风、凛冽的寒意判若两个世界。
但林嘉佳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她清楚,这不是自然的季节更迭,而是“剧本”正式启动后,场景为迎合“校园怪谈”主题进行的同步调整。这份看似岁月静好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精心搭建的舞台,底下藏着的,是深不见底的危险。
学生们已全员换上统一校服。女生是收腰设计的白色衬衫,搭配及膝的红色格子百褶裙,领口系着深红色领结,青春的身段被勾勒得淋漓尽致,既显瘦又透着少女的灵动;男生则是深蓝色西装外套,内搭白衬衫与灰色长裤,系着同色系领带,显得干练挺拔。
可这份优雅对玩家而言,却处处是桎梏——女生的百褶裙裙摆狭窄,稍大幅度奔跑就会受限;男生的西装外套厚重紧绷,连抬手都有些笨拙,无疑是躲藏、逃生时的累赘。
林嘉佳也换上了这身校服。红色格裙衬得她双腿愈发笔直修长,白衬衫的纽扣一丝不苟扣到最顶端,束腰设计完美凸显出她不盈一握的腰线。她走在洒满阳光的走廊里,步伐不疾不徐,背脊挺得笔直,脖颈修长如天鹅,每一步落脚的力度、手臂摆动的幅度都精准得恰到好处。即便身处这诡异的环境切换中,她的仪态依旧无可挑剔,仿佛不是走在危机四伏的校园,而是在参加一场精致的礼仪展演。
这份对自身仪态近乎苛刻的“在意”,是镌刻在她“管理员”核心里的本能——维持“完美”的表象,既是隐藏自身身份的保护色,也是观察周遭一切的最佳姿态。
宋雨涵、张浩、李薇等玩家混在学生人流中,同样穿着校服,神色却与周围的“原住民”截然不同。宋雨涵的脸色比昨天更白了,双手紧紧攥着书包带子,指节泛白,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走廊的每一个角落,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所学校“活”过来了——不是正常校园的活力,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恶意的“生命力”。阳光越明媚,鸟鸣越欢快,她心底的寒意就越重,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未知的危险从某个角落窜出。
他们踏入校门的那一刻,这所学校的规则就已无声降临,如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玩家牢牢困住。
走廊墙壁上,原本普通的荣誉榜已焕然一新,镀金的边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刺眼。榜首的位置,赫然贴着林嘉佳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神色平静无波,五官精致得不像真人,下面的职务写着【班长】,座右铭一栏只有孤零零一个词,透着冰冷的优越感:
【天赋。】
紧随其后的几个名字,职务分别是【学习委员】【纪律委员】,座右铭却清一色是【努力上进】。
一面荣誉榜,将无形的等级制度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顶端是拥有“天赋”的少数精英,无需刻意努力就能站在高处;下面是需要靠“努力上进”追赶的大多数;而他们这些“转校生”玩家,显然连“努力上进”的资格都未必拥有,只能徘徊在最底层,任人宰割。
“叮铃铃——”
上课铃清脆悦耳地响起,打破了走廊的寂静。
学生们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动作迅速而有序地涌入各自教室,没有丝毫拖沓;玩家们不敢怠慢,也赶紧跟上人流,生怕落后一步就触发未知规则。
林嘉佳坐在教室前排靠窗的位置,姿态优雅地翻开课本,指尖划过书页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不远处,许辰熙的目光正安静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斜后方,宋雨涵、张浩等人的呼吸声压抑而急促,透着难以掩饰的紧张。
第一节课是数学。讲课的是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老师,身材微胖,表情严肃得像一块铁板。他的语调平板得毫无起伏,像机器人在念稿,眼神扫过台下学生时,没有半分温度,仿佛在审视一件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现在,打开练习册,完成第三页的习题。”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冰冷的光,“限时十分钟。正确率低于百分之八十的同学,课后留下,接受‘辅导’。”
“辅导”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意味。
教室里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玩家们骤然加快的心跳声,沉闷地回荡在空气中。
林嘉佳垂眸,笔尖在纸上流畅移动,没有丝毫停顿。这些基础数学题对她而言,如同呼吸般简单,甚至无需过多思考。她一边解题,一边还能分神“听”着身后的动静——宋雨涵的呼吸声忽快忽慢,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紧张;张浩的笔尖偶尔会停顿,纸张上还能听到轻微的、因手抖而产生的摩擦声;李薇的呼吸更是急促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连带着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宋雨涵其实很聪明,作为原著女主,她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解题速度远超常人。可此刻,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着她的神经,让她大脑一片混乱。练习册上的数字、符号仿佛都在扭曲、跳舞,原本熟悉的解题思路也变得模糊不清。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可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受控制,指尖的笔尖越握越紧,手心全是冷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玩家的心上,让他们愈发焦虑。
很快,林嘉佳就率先放下了笔。她微微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地检查了一遍答案,确认无误后,抬眼看向讲台上的老师,神色平静无波。
“时间到。”
老师冰冷的声音准时响起,打破了教室里的紧张氛围。“现在,同桌之间交换批改,五分钟后上报结果。”
教室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纸张翻动声。当批改结果陆续上报时,玩家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尤其是李薇,身体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李薇的正确率,只有百分之六十五。
讲台上的老师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可那笑容里的恶意,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李薇同学,”他的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下课后来我办公室,接受‘辅导’。”
李薇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满了眼眶,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恐惧。
林嘉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当老师说出“辅导”二字的瞬间,一股阴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能量,悄无声息地锁定了李薇——这所学校的规则,已经正式开始运转了。
下课铃响起,老师收拾好教案,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薇一眼,转身离开了教室。
玩家们立刻聚到走廊的角落,围成一个小圈,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不能去!绝对不能去!”张浩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慌乱,“那个‘辅导’肯定有问题,等下第二节是体育课,昨天老师就提过‘加练’,这个‘辅导’指不定更可怕!”
“可是……”宋雨涵脸色苍白,声音带着颤抖,“不遵守规则的话,会不会触发更严重的后果?我总觉得,这所学校的规则,不能轻易违背。”经过之前的观察,她比其他人更敏锐地察觉到,这所学校的“规则”具有强大的约束力,一旦违背,后果不堪设想。
李薇站在一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哽咽:“那我该怎么办?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还有体育课,这身裙子和西装根本没法运动,要是再被要求‘加练’,我肯定撑不住……”
就在这时,林嘉佳抱着一摞作业本,从他们身边经过,要去教师办公室送作业。她红色的裙摆轻轻扫过地面,划出优雅的弧度,步伐稳定而从容,仿佛周围凝重的气氛与她毫无关系。
在经过宋雨涵身边时,她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宋雨涵紧握的拳头,随即收回视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吐出几个清冷的字眼:
“校规第七条,教师有权对学业困难者进行额外辅导。但……辅导需在‘公共区域’进行,并有‘第三方’见证。”
说完,她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教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优雅而疏离的背影,红色的格裙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宋雨涵猛地抬头,看向林嘉佳离去的方向,心脏狂跳不止。这条校规她之前在入学手册上隐约看到过,可刚才情急之下,根本没想起来!林嘉佳是在提醒她!利用规则本身,去对抗规则带来的危险!
这个班长……她到底是谁?是学校安排的NPC?是隐藏在校园里的助力?还是……比这所学校的规则更可怕的存在?
宋雨涵不敢细想,也没时间细想。她立刻转过身,将林嘉佳提醒的内容,压低声音快速告诉了张浩和李薇。
李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绝望褪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求生的希望。张浩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只是想到下节体育课,眉头又皱了起来:“不管怎样,先解决‘辅导’的事,体育课那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阳光依旧明媚,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温暖得让人沉醉;窗外的麻雀依旧在鸣叫,悦耳得如同天籁。可在玩家眼中,这所春光明媚的校园,早已不是什么青春校园,而是一个每一步都可能踏错、随时都会万劫不复的恐怖囚笼。而他们能做的,就是在这层层规则的束缚下,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再为下节体育课的未知挑战,拼命寻找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