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柄还在手里。
陆寻的手指没松，指节发白，掌心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黏腻。他跪在运输车残骸的背风侧，膝盖压着一块扭曲的金属板，身体抖得像被电流穿过。
不是错觉。
电流真的在骨头里跑。
从胸口开始，沿着脊椎往下炸，每过一节骨头就跳一次。他的手指抽搐，短刀差点脱手，但他咬牙撑住了。牙齿磕在一起发出响声，喉咙里滚出一声闷哼。
吃下那颗心脏已经过去十分钟。
可体内的变化才刚开始。
“赤蛩”贴在心脏外膜上剧烈搏动，像是要撞破他的胸腔。一股热流从心口冲向四肢，接着是刺痛——不是皮肤疼，是骨头在疼。他的肩胛骨、肋骨、脊椎，全都开始发热发胀，像有东西在下面爬。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臂。
皮肤底下浮出淡蓝色的纹路，顺着血管蔓延，一闪一闪。他动了动手肘，蓝光立刻顺着骨缝窜上去，在皮下留下短暂的亮痕。
这是电光蛾的能力。
静电释放。
但他控制不了。
一道电弧突然从右臂炸开，打在旁边的车门上。钢板直接凹进去一块，边缘焦黑冒烟。陆寻猛地缩手，呼吸急促。刚才那一击根本不是他主动发出来的，是身体自己反应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闭眼，强迫自己冷静。脑子里调出急救训练时背过的神经分布图——颈丛、臂丛、腰骶丛……一个个区域在意识里亮起来。他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脊椎传导的感觉上，不再抗拒那股电流，而是去感受它的走向。
它从哪里来，往哪里走，什么时候变强，什么时候减弱。
慢慢地，他发现电流并不是乱冲的。它沿着骨骼的缝隙走，尤其是关节连接处，流动最密集。就像人体自带了一套导电网络。
他试着用意念引导。
左手按住右肩，集中精神。几秒后，一点蓝光在锁骨位置浮现，微弱但稳定。他缓缓将意识往下移，蓝光也跟着滑向肩胛。虽然慢，但它听使唤了。
有效。
他睁开眼，喘了口气。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机械启动的声音。他立刻绷紧身体，没回头，耳朵却竖了起来。声音来自西边，大概两公里外，可能是血巢的巡逻车。
不能久留。
他必须在这之前掌握这股力量。
他撑着地面站起来，腿还有点软。站稳后，他走向最近的一辆废弃装甲车。车身锈得厉害，半埋在菌毯里，天线歪斜，轮胎全烂了。
他站在车头前，右拳慢慢握紧。
电流开始在指骨间聚集，皮肤下的蓝纹越来越亮。他盯着拳头，心里默数节奏：吸气，蓄力，出拳。
一拳打出。
还没碰到车身，一道电弧先炸出去，啪地劈在引擎盖上。整辆车猛地一震，警报器忽然响起，尖锐刺耳。陆寻迅速收手，蹲下身躲进阴影。
几秒后，警报断了。
周围没动静。
他松了口气，重新站起。
刚才那一击太猛，能量外泄严重。他需要更精细的控制，而不是靠蛮力砸出电流。
他低头看手掌。
蓝光在掌心游走，像水银一样灵活。他试着把它压缩到指尖，只留一点点外放。成功了。一粒小电火花在他食指尖跳动，持续了三秒才熄灭。
行。
至少不会随便炸飞东西了。
他收回手，转身走回残骸角落。苏媚还在昏迷，靠墙躺着，肩膀上的金血已经止住，但脸色苍白。他蹲下来检查她的呼吸，还算平稳。
然后他摸向自己胸前的内袋。
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铭牌。
这是七年前他在净化壁垒档案室顺出来的。当时他在一份烧毁的文件堆里看到“X-7”三个字，顺手撬开了旁边一个破损的保险箱，里面只有这块金属片。他一直带着，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自己有关。
现在他把铭牌翻过来，用拇指擦掉表面的锈。
编号刻痕露了出来：X-7-Ω。
他盯着这三个符号，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白墙，冷光，玻璃舱。
一个女人穿着白大褂，低头记录数据。她说：“编号X-7，宿主适配率98.6%，‘赤蛩’融合成功。”
就是刚才吃下心脏时闪过的片段。
他还听到另一个声音，更低，像是从虫体内部传来的：
“完美体……唯一成功的实验体……”
完美体？
他皱眉。
赤蛩不是普通寄生虫？
他想起那个老者临死前说的话。他说他是PDL-7号宿主，是挡虫母的关键人物。当时他以为只是老人胡言乱语，现在看来，可能都是真的。
他低头看着铭牌，又摸向胸口。
赤蛩还在跳，节奏比刚才稳了。但那种压迫感没消失。它不只是在帮他修复伤口，更像是在……改造他。
骨骼的变化还没结束。
他能感觉到肋骨变得更密实，脊椎连接处有种奇怪的弹性，像是能承受更大的冲击。他活动肩膀，动作比以前流畅，反应也更快。
这不是单纯的强化。
是重组。
他的身体正在变成另一种结构。
他站起身，走到装甲车旁，这次没有出拳，而是伸手贴在车门上。
掌心释放出一道稳定的电流，顺着金属表面扩散。几秒后，车内仪表盘忽然闪了一下，居然亮了。
还能激活电子设备？
他眼神一凝。
这能力比他想的有用。
他收回手，正准备离开，忽然胸口一紧。
一阵剧痛从心脏位置炸开，像是有针在里面搅。他弯下腰，一只手撑地，额头撞在金属板上发出闷响。
“呃……”
来了。
反噬开始了。
他记得规则：每七天必须吃一颗C级以上的变异生物心脏。他已经六天没吃，现在刚吞下第二颗，时间刚好卡在临界点。
第一天，脏器刺痛。
第二天，功能紊乱。
第三天，器官衰竭。
他只剩五天。
而且这次吃的还是C+级的心脏，能量更强，对虫体负担更大。他不确定“赤蛩”能不能撑住三次致命伤害的承诺，尤其是在它已经开始影响他意识的情况下。
他喘着气，从急救包里掏出一瓶止痛剂，扎进大腿。药效很快上来，疼痛减轻。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必须尽快行动。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媚，确认她暂时安全，然后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
远处火光还在烧，映红了半边天空。
他转向那个方向。
脚步一步比一步稳。
皮下的电纹渐渐隐去，但能感觉到它们还在，潜伏在骨头表面，随时可以亮起。
他抬起右手，握拳。
掌心微微发烫。
他知道接下来要去哪。
血巢补给站。
那里会有心脏。
也会有答案。
他往前走，身影穿过燃烧的残骸带，脚步踩在菌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双拳微握。
电光在指节下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