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在脸上，像碎玻璃。
陆寻一脚踹开锈死的铁门，撞进屋内。背上的陆瑶没动，裹在保温毯里，呼吸微弱但还在。他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右手本能摸向腰间金属罐——战术服湿透，指尖打滑，罐子脱手滚出去半米，撞上墙角才停。
他喘着爬过去捡起来，拧开盖子看了一眼。空了。最后一颗C级心脏三天前就吃了。现在“赤蛩”在他胸口跳得像要炸开，每一次搏动都扯着肋骨往下坠。
不能再拖了。
他把罐子塞回腰带，转身走向角落，把陆瑶轻轻放平。手指探她鼻息，确认还在。掀开眼皮看了看，瞳孔对光有反应。药剂没立刻发作，算是运气。
他脱下外套盖住她，从急救包翻出体温贴片按在她颈侧。数值跳出来：36.2℃。偏低，但能活。
做完这些，他靠墙坐下，手抖得连刀柄都握不稳。七十二小时再生连用，反噬提前来了。心口发闷，耳朵嗡嗡响，眼前画面断帧似的闪。
但他还是伸手摸向武器包——这是习惯。短刀、静电球、备用电池、止血粉。检查完，又去碰金属罐，确认密封圈完好。
门外风声更大了。
三秒后，门被猛地撞开。
苏媚冲进来，头发贴在脸上，手里拖着一个男人。那人下半身全是血，裤子烂了，腹部有个碗口大的洞，肠子被什么东西绞过，黑紫发皱。她一脚踢上门板，整个人压上去顶住。
“他快死了！”她吼，“你能救就救！”
陆寻没动。他盯着那伤口。腐殖藤的撕裂痕，边缘焦黑，是酸液灼伤后的二次撕扯。这种伤，普通急救没用。
“他是谁？”他问。
“不知道。”苏媚喘着，“我在东区管道口发现的，手里攥着这张纸。”她甩出一张烧焦的边角纸片，上面印着血巢编号格式——和妹妹名单一致。
陆寻眼神变了。
他爬过去，蹲下看那人的脸。三十多岁，左耳后有块旧疤，像是手术留下的。半寄生者的典型标记。
老者临死前的话突然钻进脑子：“PDL-7号宿主只有你一个。”
他咬牙，解开自己衣领。
胸口皮肤下，一团暗红脉络缓缓搏动。“赤蛩”感知到危机，开始释放预警震颤。
他闭眼，下令：“启动终极模式。”
一瞬间，全身血管突起，皮肤泛出铁灰色。三道虫胶封层从心脏位置扩散，顺着动脉爬向四肢。他的呼吸停了两秒，身体抽搐一下，差点栽倒。
双手覆上伤者腹部。
虫胶涌出，像活物般缠绕外露组织，一层层包裹、压缩、凝固。破损的肠管被强行接合，断裂的血管重新打通。过程持续了将近五分钟，期间陆寻吐了两次血，鼻腔不断渗出淡红色液体。
最后一下发力，他整个人向前扑倒，手撑在地上才没压到伤者。
心跳回来了。
微弱，但有节律。
苏媚立刻撕开衣服给他包扎，动作利落。但她抬头时，眼睛发红。
“你疯了？”她说，“三次免疫全用了？你现在就是个普通人！挨一刀就得死！”
陆寻没回答。他靠着墙滑坐下去，手指抠进地板缝里，指甲崩裂都不觉得疼。心口像被钳子绞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他死了，”他哑着嗓子说，“谁告诉我陆瑶在哪？”
苏媚愣住。
外面雨声更急。
无人机的声音从头顶掠过，低沉的嗡鸣划破夜幕。她立刻关掉所有光源，掏出静电干扰器插进插座。红灯亮起，信号屏蔽生效。
屋里彻底黑了。
陆寻却没动。他盯着那伤者嘴唇，等他醒来。
一秒，两秒。
那人喉咙动了动，发出声音。
“陈教授……”
断断续续。
“不是……救我们的人……”
又停了几秒。
“他是……叛徒……”
陆寻瞳孔一缩。
“再说一遍。”他凑近，声音压得极低。
“谁是叛徒？”
那人没回应了。嘴张着，气息越来越弱。
陆寻伸手去探颈动脉。还有跳动，但很慢。他抽出随身针筒，刺进自己手臂，将最后一管再生因子推入对方体内。
没用。
那人手忽然抬起，死死抓住陆寻手腕，力气大得不像垂死者。另一只手哆嗦着伸进怀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他掌心。
然后头一歪，不动了。
陆寻没松开。他盯着那张纸，慢慢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字：
PDL-7
X-9
他怔了几秒，立刻从贴身口袋摸出那块铭牌。锈迹斑驳的金属表面，刻着同样的编号：PDL-7。
坐标代号不同。
一个新地点。
他盯着那两个字，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苏媚走过来，低声说：“他们快搜到这里了。刚才那架无人机绕了三圈，不是巡逻。”
陆寻没抬头。他把纸条和铭牌并排放在地上，用指尖压实边缘。
“你不走？”她问。
“我不走。”
“你现在的状态，扛不住一次交火。”
“那就别让他们进来。”
他慢慢站起来，腿还在抖，但站住了。走到墙边，拿起短刀，插回腰鞘。又摸出最后一个静电球，检查电量。
满格。
他走向门口，贴墙蹲下，耳朵贴近门缝。
雨声中，远处传来履带碾过积水的声音。至少两辆改装车，正朝这边靠近。
苏媚看着他背影，忽然说：“你明明可以不管他。”
陆寻没回头。
“我也以为我会不管。”
他顿了一下。
“但我听见‘赤蛩’在叫。不是警告，是……认出了什么。”
苏媚皱眉。
“什么意思？”
陆寻抬起左手，看着掌心尚未干涸的血迹。淡红色，在昏暗光线下几乎发黑。
“它记得那个名字。”
“陈教授。”
屋外，一道强光扫过窗户。
陆寻抬手，将静电球轻轻放在门后角落，导线接入地板金属架。只要有人破门，电流会瞬间引爆线路。
他退回来，靠墙坐下，闭上眼。
手指仍握着刀柄。
指节发白。
苏媚看着他，终于没再说话。
她蹲到另一边，抽出腰间的合金棍，横放在膝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雨没停。
远处引擎声逼近。
一辆，两辆，三辆。
陆寻忽然睁眼。
他摸向胸口。
那里传来一阵异样的震动。
不是疼痛。
不是反噬。
是“赤蛩”在共鸣。
频率很低。
像是在回应某种信号。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黑暗深处，某个方向，似乎有光点一闪。
不是车灯。
也不是闪电。
是蓝绿色的，微弱的，像萤火。
却又整齐排列，如同……序列代码。
他刚要起身——
屋角的静电球突然爆出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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