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诺亚

京都文物展的展厅里人来人往，青瓷展柜里的南宋山茶纹玉佩泛着温润的光泽，却照不进苏鎏眼底的寒凉。宫朔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腹的温度透过丝绸衣袖传来，像烙铁一样烫得她心慌，可她脸上却绷着一层冰冷的平静。

“苏鎏，你听我解释，当年我……”宫朔的声音带着急切，三年来的思念和愧疚在重逢的这一刻彻底失控，他甚至没注意到苏鎏眼底刻意疏离的光。

“宫先生，”苏鎏猛地打断他，手腕用力想挣脱，语气里的陌生像一层厚厚的冰，“我们好像并不熟，麻烦你放开我。”

“不熟？”宫朔的手僵在原地，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苏鎏，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故意要走的，我有苦衷，我……”

“苦衷？”苏鎏终于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沉寂的荒芜，“宫先生的苦衷，就是转身和别人联姻，让我在伦敦拿着报纸，看你和林氏小姐的订婚新闻吗？还是说，你的苦衷，是这三年来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我？”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宫朔的心上。他张了张嘴，想把当年林氏的威胁、母亲的秘密、假意联姻的真相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却被苏鎏接下来的话堵得死死的。

“不必解释了，”苏鎏轻轻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已经不爱你了，宫朔。三年前我就忘了你了，忘了伦敦的雨，忘了南华克桥的风，也忘了你说过的所有话。”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宫朔看着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那个当年会在露台上红着脸主动吻他的女孩，那个会攥着他的手说“一起面对”的女孩，好像被这三年的时光彻底带走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男声从旁边传来：“鎏鎏，怎么了？是不是遇到熟人了？”

苏鎏的脸色瞬间柔和下来，转身朝着声音来源走去。宫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米白色西装的男人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杯热可可，自然地将杯子递到苏鎏手里，又轻轻替她拂去肩上的碎发，动作亲昵又温柔。

男人的眉眼很俊朗，气质温润，像春日里的细雨，和宫朔的锐利强势截然不同。他看向宫朔时，眼神里带着礼貌的审视，却没有丝毫敌意：“这位是？”

“一位很久不见的朋友，”苏鎏接过热可可，指尖碰了碰杯壁的温度，语气平淡，“没什么事，我们继续看展吧，诺亚。”

诺亚——宫朔的心脏猛地一沉。这个名字他听过，是M国皇室特聘的文物修复专家，也是这两年常伴在苏鎏身边的人。他在暗中关注苏鎏时，无数次看到过诺亚的身影，看到他陪苏鎏去东方馆，陪她参加慈善晚宴，陪她走过伦敦的街头巷尾。

可他从没想过，苏鎏会用这样依赖的语气叫他的名字，会在他面前，和别的男人如此亲近。

“这位就是宫氏集团的宫总吧？”诺亚主动伸出手，笑容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距离感，“我是诺亚，鎏鎏的合作伙伴，也是……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个字像惊雷，炸在宫朔的耳边。他怔怔地看着诺亚伸出的手，又看向苏鎏——她没有否认，只是低头喝着热可可，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宫朔的手僵在身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质问苏鎏，想告诉她诺亚说的不是真的，可看着她眼底那片刻意维持的平静，他突然觉得无力。是他自己，亲手把她推到了别人身边；是他自己，用三年的沉默，让她对他彻底失望。

“宫总？”诺亚的手还停在半空，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

宫朔终于回过神，伸手轻轻握了握诺亚的手，指尖的力道却重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宫朔。”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诺亚先生，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苏鎏，别让她受一点委屈。”

这句话像是在提醒诺亚，更像是在惩罚自己。诺亚感受到他手心里的力道，却依旧保持着微笑：“我会的，宫总。毕竟，鎏鎏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苏鎏喝完最后一口热可可，将杯子递给旁边的服务生，抬头看向宫朔，语气依旧平淡：“宫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我和诺亚还有文物修复的工作要谈，没时间陪你闲聊。”

说完，她挽着诺亚的胳膊，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宫朔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苏鎏的长发被风吹起，偶尔会拂过诺亚的手臂，而诺亚会下意识地将她往自己身边带，避开人群的拥挤。

那一幕，像一把钝刀，在宫朔的心上反复切割。他知道，苏鎏说的“不爱了”“忘了”，或许不是真的——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她攥着诺亚胳膊时微微发白的指尖，都在告诉他，她还在意。可她选择了用诺亚做挡箭牌，选择了彻底推开他，这比真的忘记，更让他心痛。

展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认出了宫朔，想过来打招呼，却被他冷冽的眼神逼退。他走到刚才苏鎏站过的地方，看着展柜里的山茶纹玉佩，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冷的玻璃——这枚玉佩，和当年他们在伦敦找到的那枚，有着相似的纹路，却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温度。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手下打来的电话：“宫总，林氏的所有证据都已经销毁了，苏小姐母亲的事，再也不会有人提起。我们现在……”

“知道了。”宫朔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疲惫，“让所有人都撤回来吧，不用再盯着了。”

挂掉电话，宫朔靠在展柜上，闭上眼睛。他终于解决了所有的麻烦，终于可以回来找苏鎏，告诉她所有的真相，可她却已经不在原地等他了。他赢了商业上的战争，赢了林氏的威胁，却输掉了他最想守护的人。

而另一边，苏鎏挽着诺亚的胳膊走出展厅，直到坐上轿车，她才松开手，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底的平静瞬间崩塌，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慌乱和疲惫。

“鎏鎏，你还好吗？”诺亚递过一张纸巾，语气里满是担忧，“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如果你还想……”

“诺亚，谢谢你。”苏鎏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知道我刚才让你为难了，可是我……我实在没办法面对他。一看到他，我就想起三年前的那些日子，想起我拿着报纸哭到天亮的样子，我怕我一松口，就会再次陷入进去，再次受伤。”

诺亚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明白。你不用急着做决定，也不用逼自己忘记。如果宫朔真的有苦衷，他会用行动证明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想清楚为止。”

苏鎏看着诺亚温和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感激。诺亚是她在最难过的时候遇到的人，他陪她走出了阴影，陪她重新找回自己，可她知道，她对诺亚只有感激，没有爱情。刚才说的“未婚夫”，不过是她一时冲动，想彻底断了宫朔的念想，也断了自己的念想。

轿车缓缓驶离文物展中心，苏鎏看向窗外，刚好看到宫朔站在展厅门口，目光直直地朝着轿车的方向看来，眼底满是落寞和不甘。她的心脏猛地一疼，下意识地别过头，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