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柔嘉日夜倚窗盼归,西跨院的海棠花谢了又开,陆执的身影却始终未现。她日渐憔悴的模样,像一根刺扎在宋父心头,也让他愈发坚定了“断情”的决心——唯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才能让女儿彻底斩断念想。
这日,宋父将宋柔嘉唤至正厅,案上摆着一份烫金婚书,语气不容置喙:“柔嘉,为父已为你定下婚事,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子裴玉阶,品貌端正、前程远大,三日后便是大婚之日。”
宋柔嘉如遭雷击,指尖瞬间冰凉,攥着裙摆的力道几乎要将绸缎撕裂:“爹,我不嫁!我已经说过,我只等陆执!”
“陆执?”宋父猛地拍案,声线沉厉,“一个不知去向的寒门小厮,值得你如此执迷不悟?宋府的千金,岂能为了一个卑贱之人耽误终身!这门亲事,由不得你拒绝!”
父女俩的争执传到了裴玉阶耳中。他并非蛮横之人,反倒性情温厚通透,私下托人打听,竟得知了宋柔嘉与陆执青梅竹马的过往——那些海棠树下的相伴、山间的约定、不告而别的遗憾,字字句句都透着两人深藏的情意。
大婚前夜,裴玉阶让人将宋柔嘉约至宋府花园,开门见山:“宋小姐,你与陆执的事,我已知晓。”
宋柔嘉浑身一僵,脸色煞白,以为他要兴师问罪,却见裴玉阶眼中并无怒意,反倒带着几分体谅:“强扭的瓜不甜,我裴玉阶虽看重婚约,却不愿娶一个心有所属的女子。”
宋柔嘉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明日大婚,花轿会按原路线前往裴府,”裴玉阶缓缓道,“我已让人打听清楚,陆执的老家陆家村,恰好在必经之路旁。花轿会在村外石桥边停留半个时辰,你可凤冠霞帔下轿,去见他最后一面。”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你若愿跟他走,我便回府向父亲禀明,就说你中途走失,绝不追究宋府责任;你若愿回来,我便依旧以正妻之礼待你,此生绝不再提今日之事。”
宋柔嘉眼中瞬间涌起泪水,哽咽道:“裴公子,你为何要这般……”
“算是为自己赌一把,也为你圆一个念想。”裴玉阶轻笑一声,“我不信世间真有这般刻骨的情意,也想看看,你心中的执念,是否真能抵过世俗眼光。”
一夜无眠。大婚当日,宋柔嘉身着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端坐于花轿之中。红绸遮面,看不清神色,唯有紧攥着桃木海棠发簪的指尖,泛着青白。
花轿一路颠簸,穿过繁华街巷,渐渐驶入乡间小道。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忽然停下,轿外传来喜娘的声音:“小姐,已到陆家村外石桥边,裴公子吩咐,给您半个时辰。”
宋柔嘉心头一紧,掀帘而下。凤冠上的珍珠流苏轻轻晃动,大红嫁衣在青山绿水间格外刺眼。她提着裙摆,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快步朝着村里走去。
村口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她一眼便望见了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陆执,我来了。她在心中默念,脚步愈发急切,眼眶却已泛红。这一次,她要亲口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的约定;这一次,她要告诉他,哪怕舍弃一切,她也想与他相守。
她不知道,屋内的陆执听闻花轿路过的消息,正心神不宁;她更不知道,石桥边的裴玉阶,正望着她的背影,等待着一个未知的结局。这场关乎三人心意的赌局,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