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电话

徐呓然在桌前坐了很久，台灯昏黄的光打在语文课本上，照亮了那张夹在书页间的便签纸。纸上的数字被他看了无数遍，每一个笔画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却迟迟不敢按下拨号键。

手机是舅舅淘汰下来的旧款，屏幕边缘磕掉了一块漆，反应也有些迟钝，但至少还能打电话。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解锁屏幕，手指在数字键上犹豫着，心脏砰砰直跳，像要跳出胸腔。

他怕。

怕自己唐突地打电话过去，会打扰到陆语；怕陆语已经忘了今天下午的事，忘了他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更怕电话接通后，他会紧张得说不出话，让陆语觉得厌烦。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捂住脸，深深吸了口气。脑海里又浮现出陆语的样子——夕阳下干净的白衬衫，温和的眼神，还有那句“你很好”。

就是那句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沉寂已久的心湖，泛起了层层涟漪。他想再听听陆语的声音，想再靠近那束光一点点。

犹豫了将近一个小时，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出租屋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徐呓然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按照便签纸上的数字，一个一个按下了按键。

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手心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嘟——嘟——”

电话接通前的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心上。他紧张地攥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让电话快点接通。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

清冽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却依旧清晰地钻进了徐呓然的耳朵里，让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是陆语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本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此刻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喂？有人在吗？”陆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疑惑。

徐呓然急得额头都冒出了汗，他用力咽了口唾沫，终于挤出了几个沙哑的字：“是……是我。”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传来陆语带着笑意的声音：“徐呓然？”

徐呓然愣住了，眼里满是惊讶。他没想到陆语竟然记得他的名字。他们只见过一面，他甚至没主动告诉过陆语自己的名字，陆语应该是从作业本上看到的吧。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陆语的语气很轻松，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腿好点了吗？”

听到他关心的话，徐呓然的心里暖暖的，紧张感也消散了一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膝盖处依旧有些疼，但比起下午已经好多了。“好多了，谢谢你。”

“不客气。”陆语笑了笑，“还有别的事吗？”

徐呓然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我想谢谢你今天帮我。”

“举手之劳而已。”陆语的声音很温和，“以后再遇到那种事，别忍着，直接给我打电话，或者告诉老师，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徐呓然点点头，虽然知道陆语看不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陆语又问道：“你现在在家吗？吃饭了吗？”

“在家，吃过了。”徐呓然如实回答。其实他没吃，舅舅舅妈没回来，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但他不想让陆语担心。

“那就好。”陆语说，“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嗯，你也早点休息。”徐呓然连忙说。

“好，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