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走在返回学院的路上，像三个互不相识的哑巴。
那股源自武魂的诡异排斥感，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将我和王秋儿隔绝在两个世界。
霍雨浩走在我们中间，左右为难。
他几次想开口，想问清刚才那撕裂灵魂般的共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看看我苍白的脸，又看看王秋儿冰封的侧颜，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空气里，只剩下脚踩落叶的沙沙声，和我们三人各自沉重的心跳。
我能感觉到，霍雨浩的精神力像犹豫不决的潮水，一忽儿想朝我探来，带着安抚和担忧；一忽儿又被王秋儿那身冷硬的金色气息吸引过去，带着困惑和探究。
他像一个站在岔路口的孩子，彻底迷失了方向。
而我，已经不想再做他的路标了。
终于，史莱克学院那标志性的墨绿色大门，出现在视野尽头。
看到大门的那一刻，霍雨浩明显松了口气。
仿佛只要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我们之间这诡异的僵局，就能迎刃而解。
他太天真了。
我们三人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战斗留下的血迹和尘土，一出现在门口，立刻吸引了来往学员的注意。
“快看，是霍雨浩和王冬！”
“他们旁边的……是王秋儿学姐！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好像是去做任务了，看样子还受了伤。”
议论声像蚊蝇，嗡嗡地在我们周围盘旋。
我目不斜视，只想快点穿过人群，回到那个能让我独自舔舐伤口的宿舍。
“王冬！霍雨浩！”
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我们。
是萧萧。
她和菜头正从另一条路上走来，看到我们，快步迎了上来。
“你们总算回来了！任务还顺利吗？呀，你受伤了？”
萧萧一眼就看到了我手臂上渗出血迹的绷带，还有嘴角的血痕，脸上顿时写满了担忧。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没事，小伤。”
霍雨浩站在一旁，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萧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落在了我和王秋儿的脸上。
她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那双眼睛，越睁越大。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伸出手指，指了指我，又指了指王秋儿。
“等……等一下……”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我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
周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毒蛇，缠上了我的心脏。
不要说。
求你了，不要说出来。
可萧萧，根本听不到我内心的祈求。
她拉着身边的菜头，兴奋地叫了起来：
“菜头你快看！王冬和王秋儿学姐站在一起，她们俩长得也太像了吧！”
“简直就像一对亲姐妹啊！”
轰——！
这句话，像一道金色的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
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我看不见萧萧那天真无邪的脸。
也看不见周围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的全部视野，全部感官，都死死地，锁定在了霍雨浩的身上。
我看到他，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先是茫然。
然后是错愕。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我。
那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随即，他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转向了王秋儿。
这一次，他的目光，停留了很久。
很久，很久。
我看到他的瞳孔，在急剧地收缩。
他那引以为傲的灵眸，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贪婪地，一寸寸地，描摹着王秋儿的轮廓。
从她那粉蓝色的眼眸，到挺直的鼻梁，再到那和我如出一辙，却又更加冷硬的唇线。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混杂着震惊、困惑，与……痴迷的表情。
像一个寻宝者，跋涉万里，终于找到了传说中，那件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对王秋儿一见难忘。
明白了他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
明白了他为什么，能和她产生那种本能的，灵魂上的共鸣。
因为，她像我。
不。
她就是另一个我。
一个金色的，强大的，完美的我。
一个，他内心深处，或许一直渴望我成为的样子的我。
而我，王冬，只是一个劣质的，需要被保护的，苍白无力的……替代品。
或者说，我才是那个替代品。
在她出现之前，暂时填补他身边空缺的，替代品。
哈。
哈哈。
我忽然，很想笑。
我真的笑了出来。
很轻，很轻的一声笑，轻得像一片羽毛，飘散在死寂的空气里。
“姐妹？”
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我没有看霍雨浩，而是看向一脸无辜的萧萧。
“萧萧。”
“我们不是姐妹。”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王秋儿。
她也正在看我，那双粉蓝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没有了骄傲和冷漠，只剩下和我如出一辙的，巨大的震动和荒谬。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们是仇人。”
说完，我不再看任何人的反应。
我转过身。
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迈开了脚步。
“王冬！”
霍雨浩终于从那场盛大的“发现”中惊醒。
他冲我喊，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王冬！你去哪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你的眼神，已经解释了一切。
我没有停下。
也没有回头。
我只是走着，一步，又一步，穿过那些对我指指点点的人群。
我的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柄插在冰原上的，孤独的剑。
戏言成真。
原来，最伤人的，从来不是恶毒的诅咒。
而是旁人一句，无心的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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