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生日的阳光本该是暖的,落在于小忆脸上时,却只剩滚烫的灼痛。
他被父亲死死按在SUV后座,手腕抵着车门内侧的金属饰条,硌得生疼很快就泛起一片青紫色。
透过布满指纹的后车窗,他看见江驰疯了似的追过来,白T恤被夏末的风掀得鼓起,少年手里攥着个银色小盒子。
那是于小忆前几天趴在课桌上随口提的,说想要一条刻着两人名字的星轨项链,江驰当时没说话,只偷偷捏了捏他的手。
“江驰!”于小忆的喊声冲破喉咙,却被父亲狠狠推回座位,车门“砰”地合上,把声音截断了。
母亲坐在副驾,背挺得笔直,却没回头看他一眼,只低声对司机说:“快点,别让他追上。”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江驰奔跑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白点,再也看不见了。
于小忆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眼泪砸下来,在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又很快被风吹干,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他下意识摸了摸校服口袋,那里藏着江驰早上塞给他的纸条,薄薄一张,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
车子最终停在一片荒凉的郊区。
“新生教育中心”的铁门锈迹斑斑,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走进主楼时,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劣质香薰扑面而来,呛得于小忆直咳嗽。
护工把他领进一间十平米的宿舍,上下铺的铁架床晃得厉害,墙壁上贴着“矫正思想,重塑人生”的标语,红底黑字,刺得人眼睛疼。
“每天六点起床背书,三餐按时按点,晚上七点上心理课,不许私藏东西,不许议论不该说的事。”护工的声音冷冰冰的,像在交代一件物品的存放规则。
第一堂心理课,穿中山装的老师拿着投影仪,屏幕上闪过一张张模糊的照片。
“这些人,都是因为走了歪路,才让家庭破裂,让父母伤心。”
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台下的人。
“同性恋是一种心理疾病,只要你们配合治疗,就能变回‘正常人’。”
于小忆坐在最后一排,手指在口袋里反复摩挲着那张“等我”的纸条,纸边被揉得发毛。他想起江驰笑着说“我们才没病”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有天晚上,护工突然查房,翻箱倒柜地找“违规物品”。于小忆慌了,赶紧把纸条折成指甲盖大小,塞进衣角的缝线里。
护工搜到他时,一把扯过他的衣服,“有没有藏东西?”于小忆死死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护工不信,伸手去扯他的衣角,于小忆猛地躲开,护工火了,抬手就要打他。
“别碰他!”
旁边铺的男生突然喊了一声,护工愣了一下,转头去骂那个男生,于小忆趁机把衣角往身后藏了藏。
那天晚上,他缩在被子里,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那张纸条,眼泪无声地掉在枕头上。
他想,江驰一定还在等他,他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