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仙姬

所是说鲛人凶悍，那再凶悍的物种，经过长时间的折磨，也会变得虚弱。

　　那条鲛人太弱了，弱到凶狠的呲牙，都像是在讨好的微笑。

　　汝菱看着伤痕累累的鲛人，像欣赏一副旷世奇作，视线游离在鲛人渗血的伤口，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微笑，“不识抬举的家伙。”嗓音轻柔又绵甜，似含着颗糖，语气含糊又嗔怪，“林昊青，你仔细瞧瞧，这条小鱼是不是很可怜？”

　　林昊青垂眸静立，并不在意那条人鱼是死是活，只担心待会顺德仙姬亲自驯鲛，倘若鲛人暴起伤人，伤到仙姬一根汗毛，仙师必定会向万花谷降下雷霆之怒。

　　“仙姬小心，鲛人生性狡猾，最善谋而后动。”林昊青有些后悔当时没阻拦顺德仙姬亲自驯鲛。

　　“本宫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汝菱轻哼一声，挥手招来一朵雨云，拍在鲛人脸上，“本宫看你是给你颜面，谁准许你躲开？”

　　长意冷冷地瞪着顺德仙姬。

　　“生气了？本宫可还没开始驯鲛。”汝菱微笑，“你知晓何为‘铜牛’？说来这刑罚最初还是起源于海边的一个小国，由青铜铸造，和真牛体积相当，中空，牛身一侧有一扇活动板门，可以通过板门将你这条小鱼塞进去，然后关上板门，在铜牛底下生起大火，待到牛身烧到通红——也许，本宫就能听到，鲛人一族最美妙的歌声——只是尖叫和哭嚎从铜牛的嘴巴和鼻子传出，不知道是依旧如天籁，还是会像一头公牛在嚎叫。”

　　长意面色不变。

　　汝菱依旧是笑盈盈地开口：“别担心，你是本宫的小鱼，本宫喜欢你，不会对你这么残忍。不过你对你的主人这幅态度，本宫不喜欢，还是要给你一点惩罚。”

　　汝菱递给林昊青一个眼神。

　　林昊青有些犹豫。

　　在万花谷中，林昊青虽对纪云禾的驭心并不推崇，但对汝菱接下来要做事更加厌恶。

　　汝菱面色一沉。

　　林昊青咬牙吩咐道：“将东西搬上来。”

　　万花谷中人搬来一张椅子，它看起来和普通庭院中的椅子并无二致，不同之处在于全体由寒冰打造，椅背、椅面以及扶手和椅腿上有捆绑手腕、脚踝、胸部的绑带，可以把受刑者牢牢固定在椅子上，而椅子上又装了许多尖钉，会狠狠刺入受刑者的身体。

　　“不乖的小鱼，要受到惩罚。”汝菱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在林昊青眼里，这种美人面却宛若地狱修罗。

　　在林昊青指挥众人将长意绑在椅子上后，汝菱换来一团火，投掷在那条流光溢彩的鱼尾上灼烧。

　　“唔！”长意痛得眼前一黑，连呻吟出声都做不到。

　　鲜血汩汩流出，顺着四条椅脚淌了一地。

　　林昊青撇开脸，不去看那一片红，低头道：“仙姬，若再施加鞭刑，就算鲛人体健，恐怕也会受不住，伤到根基。”

　　汝菱见不得林昊青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只觉得虚伪，还不如做成傀儡时半分顺眼，嗤笑道：“你说的对，本宫怎么没想到。林昊青，给本宫打！”

　　林昊青：“……”一时之间分不清仙姬是要驯鲛还是诚心要鲛人的命。

　　汝菱驱使林昊青欣然地施加酷刑，从长意忍受的痛苦中获得快意。

　　酷刑没有办法摧毁长意的心。

　　长意默默忍受着身体的伤痛，没有痛呼出声，湛蓝的瞳孔连一滴泪也不曾往下流，仿若林昊青在鞭挞一块石头，一截木头。万花谷变成水下宫殿，而长意依旧是水里尊贵的王子，而非万花谷中的一个没有自由的囚徒。

　　这一切，也在汝菱的料想中。

　　长意若受一顿皮肉之苦就屈服，汝菱也不会特意送到万花谷中调教。她知道酷刑只能作为一种榨取信息的手段，而无法让这条鲛人交出心。

　　即便长意被打倒濒死，也无法掩盖此时汝菱才是下位者的事实。

　　长意是身体上受伤，身体上虚弱，而汝菱则是心理上受伤，心理上虚弱。回归的记忆让本就偏执的她毫无安全感，只能靠摧毁一个鲛人，或者更多其他人，才会感觉安全。

　　她急需找出一个对手供她发泄，至于这个对手是谁，是林昊青、仙师、长意、纪云禾，又或者是其他天仙亦或是地仙，则无关紧要。

　　长意只是恰巧撞到枪口。

　　“本宫不喜欢你的眼神，如果你再敢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本宫，本宫就剜出你的眼珠，当小果子踩！”汝菱微微眯眼，纤长的睫毛遮住她眼里极快闪过的一抹毒辣。

　　明明做着极尽残忍之事，声音偏还温柔似水，“小鱼，本宫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只有没主人的流浪鱼才不知礼数，没人管教。”

　　“在凶我？哈，”汝菱噗嗤笑出声，双眼弯如弦月，“哼哼唧唧地，本宫看你是在撒娇。”

　　长意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喷出一口血。

　　于这条久居深海的鲛人来说，身体的折磨可以忍受，但心理上的折辱却无法冷静。

　　“你……杀……死……”长意艰难地吐字，不负刚才从容，愤恨地瞪着汝菱，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

　　“大胆！”从刚开始就怕见血的张仙使拉着细长尖锐的嗓音斥责，“不过是条小小鲛人，竟敢威胁仙姬！林昊青，别停，继续打！”

　　林昊青看向汝菱，“仙姬，再打下去，属下怕不慎杀了仙姬爱宠。”

　　“爱宠？”汝菱笑意更浓，“对，爱宠。”

　　自然是爱宠。

　　毕竟现在仙师还活着，她还是仙师最疼爱的弟子，天宫最风光的顺德仙姬。

　　一条被抓到万花谷的鲛人，与她来说，可不就是爱宠？

　　可汝菱一想到这条鲛人日后会纠纠结集一群杂碎杀到仙师府，联手纪云禾毁了她的脸，让她白白受那么多罪。

　　一想到未来的惨死，汝菱的心，便比冥府的石头都硬。

　　汝菱点头，“张仙使，跟本宫这么久了，怎么还大惊小怪的。一条小鱼的无心之言，也能叫你这么担忧？”

　　“仙姬恕罪，”张仙使谄媚道：“属下只是担心仙姬。”

　　“把心放进肚子里，一条小鱼而已，在本宫的手心翻不出什么浪。”汝菱挥手丢给林昊青几瓶瓶药，满怀恶意道：“喂给他，别让本宫的爱宠，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