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的集市总是热闹得很。
辰时刚过，路上就挤满了人，挑着菜担的农夫、叫卖糖人的小贩、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家小姐。
阳光暖融融的，却照不进墨奕怀心里的冷。
他戴着一顶宽大的竹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
斗笠下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耳边，被他下意识地抿到耳后，那是修炼邪术留下的痕迹。
他穿着一身灰布短打，和周围的百姓没什么两样，只有腰间藏着的黑色珠子，偶尔透过衣料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提醒他此行的目的：找镇魂珠的线索。
手里的怀表被体温焐得温热，表链绕在手腕上，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他沿着街边慢慢走，目光扫过每个摊位、每张脸，却没心思看那些新鲜玩意儿，他在找皇宫里出来的人，找任何可能知道镇魂珠下落的蛛丝马迹。
可逛了大半圈，除了喧闹，什么都没找到。
就在这时，一阵清甜的桂花香气飘了过来。
桂花糕……檀儿小时候最爱吃的，可后来一次误食，发现她对桂花过敏，起了一身红疹，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让她碰过。
这香气太熟悉，熟悉到让他瞬间想起那年春天，他把刚买的桂花糕藏在身后，想给她一个惊喜，却看到她过敏后泛红的眼睛……他循着香气转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糕点摊前。
一个穿着浅蓝色襦裙的姑娘正站在摊前，手里拿着一块桂花糕，笑着和摊主说话。
阳光落在她的发梢，侧脸的轮廓、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甚至说话时歪头的小动作，都和记忆里的曲檀儿一模一样。
墨奕怀檀儿……
墨奕怀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走过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没死，她回来了。
他走到姑娘身后，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姑娘的手腕很细，皮肤微凉，和他记忆里的触感分毫不差。
墨奕怀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墨奕怀檀儿，你回来了！我就知道魔帝没骗我，你真的……
曲小檀啊！
姑娘被突然抓住手腕，吓了一跳，手里的桂花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转身，脸上满是惊慌和疑惑。
曲小檀你是谁？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转身的瞬间，墨奕怀看清了她的脸。
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笑容，可那双眼睛里没有檀儿的依赖和温柔，只有纯粹的陌生和害怕。
更重要的是，她手里刚才拿着的是桂花糕，檀儿对桂花过敏，绝不会碰这个。
墨奕怀的激动瞬间被浇灭，他盯着地上的桂花糕，又看向姑娘惊慌的脸，脑子里的弦“嗡”地断了！
是他认错了，她不是檀儿，只是一个长得像的陌生人。
暗红色的瞳孔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抓着姑娘手腕的手也慢慢松开。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只能发出干涩的声音。
墨奕怀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姑娘惊魂未定地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宽大的斗笠遮着脸，只露出一点苍白的下巴，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伤，看起来奇怪又可怜。
她咬了咬唇，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捡起地上的桂花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快步走了。
墨奕怀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块。
他走到街角，避开喧闹的人群，摘下斗笠，露出发白的头发和暗红色的瞳孔。
阳光照在脸上，却没什么温度，他抬手摸了摸怀表，表盖冰凉，指针停在檀儿走的那天。
墨奕怀檀儿，我好像看到你了，又好像没看到……是我太想你了吗？
他重新戴上斗笠，把脸埋进阴影里，转身继续往前走。
镇魂珠还没找到，他不能停下，为了复活檀儿，他什么都能忍。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