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簪的事，不知怎的便传开了。
储秀宫的李常在特意寻了个由头来承乾宫“探望”，目光在沈清辞发间那支玉簪上打了几个转，语气酸溜溜的：“妹妹这簪子可真别致，一看就是万岁爷上心的物件。不像我们，怕是连万岁爷的面都难见上一回呢。”
沈清辞正临着帖，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妹妹说笑了，不过是万岁爷随手赏赐的物件，当不得什么的。”
李常在见她油盐不进，撇了撇嘴，又东拉西扯说些宫闱琐事，话里话外总透着对圣宠的艳羡，末了才不情不愿地离去。
她走后，晚翠端来一杯热茶：“小主，这李常在明摆着是来打探消息的，您瞧她那眼神，恨不得把您头上的簪子给盯下来。”
沈清辞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后宫之中，谁不盯着圣宠？这簪子是恩宠，也是靶子。”她轻轻抚摸着簪头的白菊，“往后，这簪子怕是不能常戴了。”
晚翠急道：“可这是万岁爷赏的……”
“正因是万岁爷赏的，才更要藏拙。”沈清辞打断她，“树大招风，我如今根基未稳，实在经不起风浪。”
自那日后，萧承煜倒是有几日没再来承乾宫。后宫的风向变得快，见沈清辞似是失了宠，原本有些巴结的宫人也渐渐冷淡下来，连带着承乾宫份例上的一些物件，都悄悄换了次等的。
晚翠气不过：“小主，这太过分了！他们竟敢克扣咱们的份例！”
沈清辞却不甚在意：“不过是些用度，好与不好，日子总能过下去。”她依旧每日看书、练字、弹琴，仿佛外界的变化都与她无关。
这日傍晚，她正在殿内弹着一首古曲，琴声清幽，带着几分江南的温婉。正弹到动情处，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抬头便见萧承煜站在门口，不知已听了多久。
沈清辞连忙起身行礼，萧承煜却摆了摆手：“继续弹，方才那曲，朕还没听够。”
她重新坐下，指尖落在琴弦上，琴声再次流淌而出。萧承煜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听着，神色放松了许多。
一曲终了，殿内寂静无声。萧承煜才开口：“这几日没来，倒是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辞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垂首道：“臣妾不敢，一切安好。”
“安好？”萧承煜轻笑一声，“连份例都被人换了，这也叫安好？”他看向门外，对李德全道：“去查，是谁敢在承乾宫的份例上动手脚，查出来，严惩不贷。”
李德全连忙应了声“奴才遵旨”，匆匆退了出去。
沈清辞没想到他竟连这点小事都知道，心中微暖，却又有些不安：“万岁爷，不过是些小事，何必动怒……”
“在朕的宫里，谁敢怠慢朕看重的人，就不是小事。”萧承煜看着她，目光深邃，“清辞，你不必如此隐忍。在朕面前，不必藏着掖着。”
沈清辞心头一颤，抬眸望他，正对上他带着暖意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那晚，萧承煜在偏殿留到了深夜。他没有留宿，只是与她闲聊些家常，问起她幼时的趣事，说起他登基前的一些经历。沈清辞第一次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着寻常人的温情。
临走时，萧承煜忽然道：“明日是中秋，宫里要设宴，你也一起来吧。”
沈清辞应下，送他到殿门口。看着他的明黄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才缓缓回身，晚翠早已喜上眉梢：“小主，万岁爷心里是有您的！”
沈清辞摸了摸发间那支早已换下的白玉簪，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感觉。中秋宴，那是后宫妃嫔们争奇斗艳的场所，她这一去，怕是又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但她别无选择。
中秋之夜，皓月当空，御花园内张灯结彩，丝竹悦耳。各宫妃嫔齐聚一堂，衣香鬓影，笑语盈盈，眼底却都藏着各自的心思。
沈清辞穿着一身浅紫色宫装，安静地坐在末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萧承煜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偶尔还会召她上前，问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这举动自然引来了更多的侧目，尤其是丽贵妃，看向她的眼神如同淬了冰。
宴席过半，丽贵妃起身，手持一把团扇，笑意盈盈地说：“万岁爷，今日中秋佳节，臣妾愿为万岁爷舞一曲，以助雅兴。”
萧承煜颔首应允。
乐声响起，丽贵妃翩翩起舞。她身着大红宫装，舞姿曼妙，顾盼生辉，确实美得惊心动魄。一曲舞毕，众人纷纷叫好，萧承煜也抚掌称赞。
丽贵妃谢恩后，目光忽然转向沈清辞：“沈答应，听闻你琴弹得好，不知舞技如何？今日佳节，何不也为万岁爷舞一曲？”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清辞身上。她根本不善舞，丽贵妃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沈清辞心头一紧，正欲起身推辞，却听萧承煜开口道：“清辞身子弱，怕是经不起这般折腾。她的琴音已是难得，便不必跳舞了。”
丽贵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沈清辞暗自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萧承煜一眼。他却已移开目光，继续与身旁的大臣说着话，仿佛方才只是随口一句。
宴席散后，沈清辞跟着人流离开，晚翠扶着她的手，小声道：“小主，方才真是惊险，还好万岁爷替您解围了。”
沈清辞点点头，心中却明白，这只是暂时的。丽贵妃的刁难，绝不会就此罢休。这深宫的路，只会越来越难走。
回到偏殿，她推开窗，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月光如水，洒满庭院，却照不进这朱墙内的重重阴影。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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