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临江镇后，三人一路向南。越往南走，天气越发暖和，道旁的草木渐渐褪去萧瑟，冒出点点新绿。小燕子脱下厚重的棉袄，换上轻便的夹袄，又恢复了往日蹦蹦跳跳的模样。
箫剑果然如他所说，对岭南风物十分熟悉。路过茶林，他能说出茶叶的品种；见到野果，他能分辨是否可食；甚至听到山民的方言，也能对答几句。小燕子缠着他问东问西，像个好奇的孩子。
“箫剑大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她手里捧着个刚摘的野橘子，酸得眯起眼睛。
箫剑笑了笑：“以前在岭南待过几年，跟着当地的山民学了些本事。”他没细说那段日子的经历，但语气里的怅然，却让尔泰看出几分故事。
这日，他们走进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隐约有炊烟升起，还传来阵阵竹笛声，曲调悠扬婉转，带着岭南特有的温婉。
“前面有人家？”小燕子循着笛声跑去，被脚下的竹根绊了一下，踉跄着扑进一片柔软的草丛里。
“小心！”尔泰连忙跟上，却见她从草丛里抬起头，手里举着朵紫色的小花，笑得眉眼弯弯：“你看，这花好漂亮！”
竹笛声忽然停了。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从竹林里走出，约莫十五六岁，手里还握着支竹笛，看到他们，有些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想借点水喝。”尔泰拱手道。
少年打量着他们，见三人不像恶人，才松了口气：“我家就在前面，跟我来吧。”
少年的家是间简陋的竹屋，依山而建，屋前种着几株芭蕉，屋后就是潺潺的溪流。一个老婆婆正坐在竹凳上编竹篮，看到他们，慈祥地笑了：“阿竹，是带客人来了？”
“婆婆，他们想喝水。”少年道。
老婆婆放下竹篮，起身去屋里舀水：“快坐快坐，山路不好走，定是渴坏了。”
小燕子接过水碗，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抹了抹嘴道：“婆婆，刚才的笛子是阿竹吹的吗？真好听！”
阿竹的脸颊有些发红，挠了挠头：“随便吹的。”
“可好听了！”小燕子道，“你能再吹一曲吗？”
老婆婆笑着拍了拍阿竹的肩膀：“既然客人想听，你就吹一段吧。”
阿竹拿起竹笛，凑到唇边。悠扬的笛声再次响起，比刚才在竹林里听得更清晰，像山涧的流水，又像林间的鸟鸣，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尔泰看着竹屋前的芭蕉叶在风中摇曳，听着婉转的笛声，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或许就是他和小燕子一直向往的安稳。
“婆婆，这里就你们祖孙俩吗？”箫剑问道。
老婆婆叹了口气：“是啊，孩子爹娘去得早，就我们俩相依为命。靠着编竹篮、采些山货过日子，倒也清静。”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几声枪响，惊得林间的鸟儿扑棱棱飞起。阿竹脸色一变：“是那些人又来了！”
“那些人？”尔泰皱眉。
“是镇上的团练，总来山里乱抓人，说是什么‘清剿乱党’。”老婆婆拉着阿竹的手，眼里满是恐惧，“阿竹他爹，就是被他们抓去，再也没回来……”
小燕子听得义愤填膺：“他们凭什么乱抓人？！”
“嘘——”阿竹拉了拉她的袖子，“别大声说话，被他们听到就糟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竹林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呵斥声：“里面有没有人？出来！”
老婆婆吓得脸色发白，将阿竹往尔泰身后推：“快，带阿竹躲起来！”
尔泰将小燕子和阿竹护在身后，对箫剑道：“你带婆婆从后窗走，我来应付。”
箫剑点头，扶着老婆婆往后屋走去。
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团练冲了进来，为首的歪戴着帽子，手里端着枪，凶神恶煞地扫视着竹屋：“刚才听到有笛子声，人呢？”
“就我一个人路过歇脚。”尔泰道。
“就你？”团练头目显然不信，踹了踹旁边的竹凳，“搜！给我仔细搜！”
两个团练立刻往后屋冲去，刚到门口，就被箫剑一脚一个踹了出来。箫剑扶着老婆婆，冷冷地看着他们：“光天化日，强闯民宅，还有王法吗？”
“哪来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事？”头目举着枪对准箫剑，“给我抓住他！”
小燕子见状，捡起地上的竹片就朝头目扔去，正好打在他拿枪的手上。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头目疼得嗷嗷叫。
尔泰趁机冲上去，三拳两脚就将剩下的几个团练打倒在地。阿竹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公子哥，身手竟这么好。
“滚！”尔泰指着门口，“再敢来骚扰，打断你们的腿！”
团练们连滚带爬地跑了，枪都忘了捡。
老婆婆这才松了口气，拉着尔泰和箫剑的手连连道谢：“多谢几位恩人，多谢恩人……”
“婆婆别客气。”尔泰道，“那些团练为什么总来抓人？”
箫剑叹了口气：“前阵子岭南有些地方闹起义，朝廷便派了团练四处清剿，不少无辜百姓都受了牵连。”
阿竹咬着牙道：“他们就是借着清剿的名义，抢东西、抓壮丁，比强盗还狠！”
小燕子气得直跺脚：“太过分了！就没人管管吗？”
“官官相护，谁会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老婆婆抹了抹眼泪。
看着祖孙俩无助的样子，尔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在京城时，虽不满官场束缚，却从未体会过底层百姓的疾苦。这一路走下来，才明白江湖不仅有诗和远方，更有沉甸甸的苦难。
“我们住几日再走吧。”尔泰对箫剑和小燕子道，“帮着他们把竹屋加固些，再教阿竹几招防身的本事。”
小燕子立刻点头：“好！我也能教阿竹爬树！”
箫剑也道：“我认识些草药，能教婆婆辨认，以后采山货也能多份进项。”
接下来的几日，三人便在竹屋住了下来。尔泰帮着修补竹屋，给窗户加上竹栅栏；箫剑带着阿竹去山里认草药，教他哪些能治病，哪些能卖钱；小燕子则缠着阿竹学吹笛，虽然吹得不成调，却让冷清的竹屋多了许多笑声。
离别的那天，老婆婆煮了满满一锅竹筒饭，还在里面放了腊肉和香菇，香气扑鼻。阿竹把自己最宝贝的竹笛送给小燕子：“这个给你，想我的时候，就吹吹看。”
小燕子接过竹笛，眼圈红红的：“我们还会来看你的！”
走出很远，还能看到老婆婆和阿竹站在竹屋前挥手。小燕子回头望了望，忽然道：“尔泰，我们以后能不能多帮些像阿竹婆婆这样的人？”
“好。”尔泰握紧她的手，“只要我们能帮的，就一定帮。”
箫剑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嘴角露出欣慰的笑。他忽然道：“我打算在岭南多待些日子，看看能不能为这里的百姓做些什么。”
尔泰明白他的意思：“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们。”
“会的。”箫剑拱手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看着箫剑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小燕子忽然叹了口气：“箫剑大哥一个人，会不会孤单啊？”
“他心里有牵挂，就不会孤单。”尔泰道，“我们也该继续往前走了。”
“往哪走？”
尔泰抬头看了看南方，那里的天空湛蓝如洗：“听说海南岛上有椰林，有沙滩，还有吃不完的椰子。想去看看吗？”
小燕子眼睛一亮，立刻忘了离别的伤感：“想！现在就去！”
她拉着尔泰的手，快步往前跑去，竹笛声留在了身后的竹林，却把新的期待，装进了奔向远方的脚步里。岭南的风带着暖意，拂过他们的发梢，仿佛在说：前路漫漫，自有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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