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上学的新鲜感像清晨的露水，很快在日常的重复中蒸发。小黑逐渐习惯了学校的节奏：固定的铃声，排列整齐的课桌，还有那些需要遵守的、细碎而具体的“规则”。

这些规则和师父教的力量运用法则不同，也与森林里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迥异。它们关乎秩序，一种人类群体为了高效共存而设立的秩序。

比如，上课要举手发言。

数学课上，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图形题。小黑一眼就看出了答案，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就像平时和师父交流修炼心得那样。但话到嘴边，他看到了周围齐刷刷举起的手，像一片突然冒出来的小树林。

他愣了一下，回忆起“观察”的要领，默默地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学着旁边的同学，不太熟练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老师注意到了他，有些惊讶，随即温和地点名：“罗小黑同学，你来回答。”

小黑站起来，言简意赅地说出了答案和关键的解题思路，清晰，准确，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老师表扬了他，同学们也投来或惊讶或佩服的目光。小黑坐下，心里却有点异样。明明直接说出来更高效，为什么非要加上“举手”这个动作？他不太理解，但这似乎是一种被群体认可的“正确”方式。这让他想起在“众生之门”里，某些副本也有特定的通关流程，不按流程来，即使能强行打过，也不算完成任务。

另一种规则，体现在体育课上。

今天的内容是五十米短跑。小黑站在起跑线上，看着短短的跑道，感觉有些……无聊。以他的爆发力，这距离转瞬即至。但他记得师父的叮嘱——“非必要，不使用能力”。

哨声响起，身边的同学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一个个憋红了脸，拼尽全力。小黑混在其中，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和呼吸，控制着速度，让自己仅仅保持在队伍的中游位置。奔跑时，风掠过耳畔的感觉很熟悉，让他有一瞬间恍神，仿佛回到了在森林里追逐蝴蝶的时光。但他很快拉回了思绪，看着前面几个同学几乎同时冲过终点，然后互相击掌、欢呼，或者因为一点点差距而懊恼地跺脚。

他慢慢地停在终点线后，气息平稳。体育老师拍拍他的头：“罗小黑，耐力不错嘛，就是起跑慢了点儿，下次反应快点！”

小黑点了点头，没说话。他注意到那个叫小伟的男孩跑了第一名，正被几个同学围着，脸上洋溢着纯粹的骄傲和快乐。那种快乐，似乎并不仅仅源于“速度快”本身，更源于在共同规则下竞争并获胜的认可。

课间，小伟主动凑过来，勾住小黑的脖子——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让小黑身体僵了一下，但没躲开。

“小黑，你跑得可以啊！就是不太会抢跑！下次跟我一组，我教你秘诀！”小伟热情洋溢。

小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了游戏里那些热衷于研究各种“骚操作”和“速通技巧”的玩家。他们享受的，似乎也是在规则框架内将能力发挥到极致的乐趣。

“嗯。”小黑应了一声，顿了顿，补充道，“谢谢。”

他发现，遵守这些人类规则，虽然有时会觉得束缚，但似乎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并且……能接收到一些奇怪的“善意信号”。

午餐时间，当他再次拿出自己那份简单的便当时（无限的饭终于可以有进步了🤣），前排一个扎着羊角辫、不太爱说话的女孩子，悄悄放了一小盒洗干净的草莓在他桌上，然后迅速红着脸跑开了。

小黑看着那盒红艳艳的草莓，又看了看女孩的背影，有些茫然。小白在旁边偷笑，小声解释：“她可能觉得你上次帮她把掉在树上的羽毛球弄下来很厉害，想谢谢你呢。”

小黑回想起来，那只是他下意识跳了一下而已，根本没动用妖力。但在人类看来，那已经是“帮助”了。

他拿起一颗草莓，咬了一口。很甜。

这种因为遵守规则（乐于助人是人类社会鼓励的规则）而获得的“回报”，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不同于修炼后力量增长的满足，也不同于完成任务后师父的肯定。这是一种来自“众生”之中，微小而具体的连接。

放学时，小黑依旧和小白一起走出校门。

无限依旧等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坐标。

“师父。”

“今天呢？”无限问。

小黑爬上车后座，整理了一下思绪。今天观察到的“规则”有点多，他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人类有很多规矩。”他总结道，“举手，排队，跑步不能太快……有点麻烦。”他实话实说。

“然后呢？”无限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小黑抱紧了师父的腰，脸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丝了悟：“但是……遵守规则，好像能让他们高兴。也能……吃到草莓。”

无限没有回头，但小黑能感觉到，师父的后背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

这个“众生之门”的副本，规则繁多，但奖励……似乎也不错。他舔了舔嘴唇，仿佛还能尝到那颗草莓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