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冥宗的废墟上,像万千把小锤子敲打残破的瓦砾。我跪在沈昭倒下的位置,雨水顺着下巴滴落,混着血水在脸上蜿蜒成一道道红痕。
他死了。
就躺在我怀里,眼睛还睁着,嘴角带着那抹熟悉的笑。就像小时候练剑摔了跟头,我满身是泥地坐在地上,他走过来扶我,也是一脸笑,说:“烬,你看,剑光比星河更亮。”
可现在这双眼睛已经没有光了。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袖口的玉佩残片,那是去年他亲手系上的,说是辟邪。结果呢?连他自己都没能保住。
“沈昭……”我低声喊他的名字,声音被雨声吞没。没人回应。我忽然觉得这声音太轻,不够,远远不够。我仰起头,对着漆黑的夜空嘶吼,“沈昭!”
雷声轰隆,像是回应我的悲鸣。
我低头看着他胸口那道贯穿伤,剑尖还插在里头。我伸手握住剑柄,想拔出来,却发现手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恨。恨得手都控制不住。
“你说要活下去。”我喃喃自语,“你说要陪我一起变强。你现在倒好,死了,一了百了!”
我猛地拔出剑,剑锋割破掌心,鲜血混着雨水滴在他脸上。
“你不许笑!”我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笑了!你总是笑着,不管多难的事,你都笑着说‘没关系’、‘我来’、‘我陪你’……你倒是活得下去啊!你倒是别死啊!”
可他还是笑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松开剑,任它掉落在泥水里。我抱起他,把他紧紧搂在怀里,雨水冲刷着他的脸,我伸手一遍又一遍地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你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我的声音哽咽了,“你说过……你说过的……”
他没有回答。
我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混着雨水滚落。我抱着他,头埋在他胸口,听着那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曾经那么温暖的怀抱,现在却冷得像块冰。
“你不能死……你不能……”我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被雨水泡软了。
突然,一阵风掠过,吹开了他胸前的衣襟,露出一张残破的地图。
我愣了一下,伸手将地图从他贴身的衣袋里抽出来,指尖触到纸张的一瞬间,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那地图上模糊写着两个字——“古地”。
我盯着那两个字,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沈昭……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我猛地站起身,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里,我却看也不看一眼。我握紧地图,转身朝宗门后山的方向走去。
“沈昭,你说要活下去,那我就活给你看。”我咬紧牙关,“我要找到他们,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身后,是他静静躺着的身影,像一座冰冷的墓碑。
我走了很久,雨越下越大,直到脚下的泥土变成泥浆,我才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幽暗的山道,雾气缭绕,隐约能看到几块断裂的石碑,上面刻着我看不懂的符文。
我知道,这就是禁忌古地的入口。
“林师兄,当真要进去?”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没回头,只淡淡地说:“白绾,你怎么来了?”
她撑着伞走到我身边,铃铛轻响,一如从前。只是如今听来,却让我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烦躁。
“天机院愿意帮你查仇人。”她说,“但你要知道,一旦踏进古地,焚心诀便不可逆转。你会失去……很多东西。”
“比如?”我冷笑一声,“比如感情?比如记忆?”
“比如……他。”她顿了顿,低声说,“你知道沈昭当年对我笑的时候,也是这样温柔吗?”
我猛地转头瞪她,眼神凌厉如刀。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我咬牙。
“我只是想提醒你。”她没有退缩,直视着我,“不要忘了,你曾经是谁。”
“我就是林烬。”我冷冷开口,“一个为了复仇可以付出一切的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那你记得,如果你变成了另一个人,我也不会再认你。”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的眼神有些陌生。那不是担忧,也不是劝阻,而是一种……试探。
“白绾。”我缓缓开口,“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安。
但我没时间细想。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古地。
刚踏入结界,一阵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皮肤开始隐隐作痛,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我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走。
雾气越来越浓,前方隐约浮现出一片古老的符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我知道,那是焚心诀的咒文。
我抬起手,指尖划过胸口,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我蘸血在空中写下咒文,每一笔都像是撕裂灵魂般疼痛。
“焚心……”我喃喃念出开头,声音沙哑。
“放弃吧。”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低沉而蛊惑,“执念只会让你痛苦。放弃他,放弃仇恨,你就能得到永生。”
我猛地睁开眼,怒吼:“我焚心,只为再见他一面!”
刹那间,血光冲天,整个古地震动起来。我感觉体内涌出一股诡异的力量,右手指甲瞬间化作焦黑利爪,瞳孔变成了赤金之色,发梢泛起红意。
我抬头望天,大雨不知何时停了。
“沈昭,你看……”我低声呢喃,“我做到了。”
“这一世,我只为焚尽你们而来。”
远处传来一声夜枭的啼叫,却带着几分刻意的韵律,像是在传递什么信息。
我没有理会,转身离开。
身后,焚心诀的咒文缓缓消散,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
[未完待续]我踩着泥泞的山路,每一步都像陷进血泊。山道两侧的古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枝叶间偶尔漏下几点星光,却照不亮眼前这片浓雾。
指尖还残留着焚心诀反噬的灼痛,像是有火苗从骨髓里往外窜。我咬紧牙关,右手不自觉地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清醒,也提醒着我——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林烬了。
“沈昭……”我低声念他的名字,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他生前最爱走这条路,说山里的晨露能洗净剑气。如今他再也不会笑了,而我……也笑不出来了。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轻而急促,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停下脚步,手指搭上腰间的剑柄,掌心的旧伤又渗出血来。
“别紧张。”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慵懒,“是我。”
我缓缓转身,果然是白绾。她换了身深色衣裳,裙摆沾着泥水,伞也不见了。月光下她的脸显得格外苍白,唇角挂着一贯的笑意,却比白天更深了几分。
“你跟踪我?”我语气冷淡。
她轻轻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我面前。“我是来提醒你,古地深处不只有你想找的答案。”
“还有谁?”我盯着她的眼睛。
她没回答,而是抬起手,指尖划过我胸前的衣襟。那里还残留着焚心诀留下的灼痕,隐隐作痛。
“你已经开始变了。”她低声说,“连心跳都不一样了。”
我后退半步,避开她的手。“我只关心一件事——他们是谁?”
白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真想知道?那就别回头。”
我皱眉。“什么意思?”
她没有解释,只是朝我身后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去,步伐轻快,仿佛从未停留过。
我站在原地,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继续向前走,山道越来越窄,雾气也越来越浓。四周的树木仿佛在慢慢收紧,把我困在这片幽暗之中。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踩碎了一根枯枝。
我立刻停下脚步,握紧剑柄。
“谁在那里?”我低喝。
没有回应。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紧——
一座破败的石亭静静伫立在前方,亭内燃着一盏孤灯,微弱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灯下坐着一个人,背对着我,披着件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脸。
他似乎知道我来了,缓缓开口:“你终于来了。”
我盯着他,喉咙发紧。“你是谁?”
他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拨弄着灯芯。
“你不记得我了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熟悉的沙哑,“当年,是你亲手把我送进古地的。”
我瞳孔猛地收缩。
是他?
夜风忽然变得刺骨,灯笼的火光剧烈晃动,几乎要熄灭。我死死盯着那道背影,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夜无尘。”我咬牙吐出这个名字,“你还活着。”
他终于笑了,笑声低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缕残魂。
“我当然活着。”他缓缓转过头,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
我握紧剑,指节泛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站起身,斗篷随风扬起,露出腰间一块断裂的玉佩。
那玉佩,和沈昭袖口系着的一模一样。
我心头猛然一震。
“沈昭……是不是早就认识你?”我声音发颤。
夜无尘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你以为他只是你的师兄?”他低声说,“不,林烬。他是来杀我的。”
我猛地拔出剑,剑锋直指他咽喉。
“你说谎!”
“我没有。”他依旧平静,“他来古地,是为了取一件东西——一件足以毁掉整个青冥宗的东西。”
我愣住,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什么东西?”
夜无尘缓缓抬手,指向我胸口。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