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坐了进去。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庞。比起三年前，褪去了那份刻意维持的柔顺，眉宇间多了几分锐利和沉淀下来的自信从容，眼神清亮，洞悉世事。曾经那双总是含着一丝怯懦和期盼的杏眼，如今深邃如潭，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能洞悉一切人心。
车子平稳地驶离机场。
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眼神平静无波。这三年，她远走欧洲，几乎是从零开始。凭借着早年偷偷自学积累的金融知识和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她抓住机遇，进入了知名的MOS集团。在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和腥风血雨的商战中，她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她从最底层的分析师做起，凭借对市场精准的预判和狠辣果决的手段，主导了MOS集团对欧洲老牌奢侈品集团的恶意收购案，一战成名。之后，她又接连拿下了几个让业界大佬都望而却步的项目，最终在三十岁之前，坐上了MOS集团全球副总裁兼亚太区总裁的位置。
这个头衔，足以让整个A市的商界重新审视她，苏晚，不再是谁的附属品，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靠着每月百万生活费度日的“陆太太”。她是执掌商业帝国的女王，是能搅动风云的资本巨鳄。
车子没有开往酒店，而是直接驶入了MOS集团在A市新设立的总部大楼。这座刚刚落成的摩天大楼，以其前卫的设计和绝佳的地理位置，成为了A市新的地标。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视野开阔，俯瞰大半个城市。曾经，她站在陆绎的公寓里，仰望这片繁华。如今，她坐在这里，执掌棋局。
“苏总，这是需要您过目的本周行程，以及陆氏集团发来的合作邀约函。”新任助理恭敬地递上平板电脑。
苏晚接过，目光在“陆氏集团”四个字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峭的弧度。她滑动屏幕，快速浏览着那份合作邀约的内容。城东科技园项目，一个预计投资数百亿的巨大蛋糕，陆氏集团想拉MOS这个国际巨头一起合作，分摊风险，也借助MOS的技术和品牌优势。
算盘打得倒是精。
“陆氏……”苏晚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在平板光滑的屏幕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起眼，看向窗外陆氏集团总部大楼的方向，眼神冰冷。
“告诉那边，想谈可以，让他们总裁亲自来。”
助理一愣，有些为难：“苏总，这……陆氏集团的陆绎，在A市商界地位尊崇，让他亲自登门……恐怕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苏晚的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那眼神不怒自威，让助理瞬间噤声。“MOS集团的合作门槛，就这么高。想合作，就拿出诚意。”
“是，我明白了。”助理不敢再多言，立刻躬身退下。
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陆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听着下属的汇报，脸色阴沉。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是A市的繁华景象，但他此刻却无心欣赏。
“MOS那边的意思是……希望您能亲自去谈。”
“Selena Su……”陆绎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MOS集团空降的这位亚太区总裁，行事作风极为强硬，一上任就对A市的几个重要项目展开了猛烈攻势，手段凌厉，让不少本地企业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名字，或者说这个人，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以及一种隐隐的、针对陆氏的敌意。这几天，陆氏在几个小项目上，都莫名其妙地遭到了来自海外资本的狙击，虽然损失不大，但那种被人精准拿捏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
“查清楚她的背景了吗？”
“只能查到她在欧洲总部的辉煌战绩，至于三年前……一片空白。只知道她英文名是Selena，姓Su。”下属的回答让陆绎的眉头皱得更紧。一个能坐到这个位置的人，背景却如此干净得不像话，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Su……”陆绎的脑海中闪过苏晚那张总是带着温顺笑意的脸，随即又立刻否定。不可能。那个依附他生存的金丝雀，那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只会煲汤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搅动风云的MOS高管？三年前她签下离婚协议离开，他并未在意，只当她是终于认清现实，拿着那笔分手费去挥霍度日了。这三年，她也从未联系过苏家或者陆家，像是人间蒸发。
他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安排时间。”
“是。”
几天后，MOS集团总裁办公室。
敲门声响起。
“进。”
助理推开门，侧身让开：“苏总，陆氏集团的陆总到了。”
苏晚从巨大的落地窗前转过身，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耀眼的光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神祇，遥不可及。
陆绎迈步走进，当他看清逆光中转过身来的那张脸时，脚步猛地顿住，瞳孔骤然收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那张脸，比他记忆中更加明艳动人，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和怯懦，取而代之的，是逼人的锋芒和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西装，长发利落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天鹅颈。那双曾经总是盛满温顺和期盼的眼睛，此刻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正冷漠地注视着他。
“苏……晚？”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艰涩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苏晚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疏离和嘲讽。她走到办公桌后，优雅落座，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陆总，好久不见。请坐。”
陆绎僵硬地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死死地锁在她脸上，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过去的痕迹。可他只看到了一片疏离的、公事化的平静。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MOS集团的亚太区总裁……是你？”他仍然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如假包换。”苏晚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下颌轻抵在手背上，眼神带着一丝玩味，“很意外吗，前夫哥？”
“前夫哥”三个字，像是一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了陆绎的心脏。他猛地想起三年前那份他签得毫不迟疑的离婚协议。他以为那是一种解脱，却没想到，那是他失去她的开始。
“你这三年……”他想问她这三年过得好不好，想问她为什么不联系他，想问她……
“陆总，”苏晚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今天是来谈公事的。私事，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
她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这是MOS关于城东那个科技园项目的初步合作意向，陆总可以先看看。如果没问题，我们再约时间详谈细节。”
陆绎看着她公事公办的样子，看着她眼底那片冰冷的陌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需要仰视她，会用这种近乎祈求合作的态度，坐在她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在她面前，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不可一世。
他拿起文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对面这个脱胎换骨的女人所占据。
“晚晚……”他下意识地用了过去的称呼，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和一丝慌乱。
苏晚挑眉，眼神倏地冷了下来：“陆总，请称呼我苏总，或者Selena。”
陆绎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接下来的谈话，完全在苏晚的掌控之中。她思维缜密，逻辑清晰，提出的条件苛刻却又精准地掐在陆氏的命脉上，让陆绎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早已不是他记忆中那个可以随意掌控、无需在意的“妻子”。她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利，冰冷，招招致命。
谈话结束，陆绎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站起身。
“陆总慢走。”苏晚坐在椅子上，甚至连起身送客的意思都没有。
陆绎走到门口，却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眼眶不知何时竟有些发红。他看着她，那双总是冷漠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惊、懊悔、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晚晚……苏晚，我们之间，难道就只剩下公事了吗？”
苏晚抬眸看他，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然呢？”
“我知道错了……当年是我混账，是我对不起你……”陆绎急切地想要抓住她的手，他向前一步，却被苏晚的助理不动声色地拦住。
苏晚后退一步，避开他的触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陆总，请自重。过去的事情我早就忘了，也希望你不要再提。我们之间，只有商业合作的可能，或者，”她顿了顿，红唇微启，吐出冰冷的字眼，“竞争关系。”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陆绎僵在原地，如同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彻骨的寒。他知道，他失去她了。这一次，是真的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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