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视角】
意识的回归伴随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桂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繁复却布满蛛网的深色房梁。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带着潮气的稻草。
他坐起身,动作不疾不徐,清冷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这是一间颇具岭南风格的破旧卧房,除了这张床,只有一个掉了漆的衣柜。房间里不止他一人,或躺或坐,还有几个和他一样刚刚醒来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惊恐。
“这……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一个穿着花衬衫、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王富)声音发颤地问,额头满是冷汗。
“我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回事?”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青年(李明)慌乱地摸着口袋,似乎想找手机。
低低的啜泣声从一个角落传来,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孩(小雅)。
混乱,恐惧,迷茫。这是最正常的反应。
桂垂下眼帘,默默地将房间里的人数清点了一遍。八个。 算上他自己,一共八个。
他的目光掠过那个看起来爽朗干练的青年(滇),对方也正警惕地观察着环境,眼神锐利,像在评估威胁。接着,他看向另一个气质温和、眉眼间带着安抚力量的青年(贵),他正轻声对哭泣的女孩说着什么。
“吱呀——”
老旧的木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靛蓝色布衣、面色惨白的老妪端着一个大木盘,佝偻着腰走进来。盘子上放着八碗黑糊糊、看不清原料的粥。
她低着头,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而诡异:“客官,用早膳了。村里有规矩,莫要忘了看墙上的告示。”
放下粥,她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无声地退了出去,消失在昏暗的走廊里。
房间里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不安。
“那老太太怎么回事?脸白得像纸!”
“这粥……这能吃吗?”
桂没有参与讨论,他起身走到门外。这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土墙斑驳。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宣纸,殷红的字迹如同凝固的血液:
【村规】
一、入夜后,不可回应窗外呼唤你真名的声音。
二、不可食用村民提供的生冷祭品。
三、必须时刻保持至少两人同行。
四、祠堂乃禁地,不可靠近。
“规则怪谈……”李明跟了出来,扶了扶眼镜,脸色苍白地念出声。
王富也挤过来,嚷嚷着:“什么鬼东西?真名?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叫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慵懒,却透着刺骨冷意和十足嘲讽的声音从院门外的阴影处传来:
“吵死了。”
所有人循声望去。
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倚靠着斑驳的土墙。他穿着与这古朴村落格格不入的现代黑色服饰,面容俊美得极具攻击性,墨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漠然与厌烦。
正是粤。
他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目光像冰冷的手术刀,逐一扫过惊慌的众人。
“新人就是麻烦。”他嗤笑一声,语气里的毒液几乎能凝成实质。目光停在王富身上:“肥肉这么多,跑起来一定很慢,第一个喂怪物的就是你这种。”
瞥向李明:“眼镜仔,腿都在抖,吓尿了?”
看到小雅时,他扯了扯嘴角:“哭?眼泪在这里是最没用的东西,省省吧。”
他的毒舌无差别地攻击着每一个显露脆弱的人,像是在享受这场单方面的精神碾压。院内的气氛因为他的出现,更加压抑和恐慌。
终于,他那挑剔而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始终安静地站在规则前的桂身上。
青年身形清瘦,侧脸线条干净利落,气质清冷如月下幽竹。与周遭的慌乱格格不入,他正静静地看着墙上的规则,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在解一道有趣的数学题。
粤原本准备好的更多刻薄话语,在舌尖微妙地顿了一下。
他走到桂身边,距离不远不近,用一种听起来依旧充满嘲讽,但实则已经收敛了大部分恶意的语气开口:
“你,”他对着桂说,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看起来比这群废物稍微顺眼点。”
他抬起手指,随意地点了点墙上的规则。
“记住,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开玩笑。触犯了……”他顿了顿,刻意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想看看这个过分镇定的青年是否会变色,“……会死。”
他期待着看到一丝裂痕,哪怕只是一点点动摇。
然而,桂只是缓缓转过头,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睛清澈而深邃,没有恐惧,没有讨好,甚至没有因为他的“特别点评”而产生波澜,只有纯粹的、理性的探究。
“谢谢告知。”桂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清冽的温和,“所以,你是资深者。关于‘真名’,有什么更具体的信息吗?”
粤微微一怔。
他不仅没被吓到,反而立刻抓住了所有规则中最隐蔽、最关键的一条,并直接向他这个“资深者”索要核心情报。
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掠过粤的心头。不是怜悯,不是好奇,更像是一个顶级的掠食者,在无聊的漫游中,突然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或者说……值得他稍微认真对待的气息。
他忽略了桂的问题,反而饶有兴致地凑近了一些,几乎能看清对方纤长的睫毛。
“你叫什么名字?”粤问道,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
桂看着他,没有退缩,也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只是坦然地回视,落落大方。
“桂。”
清冷的一个字,如同玉石轻叩。
粤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了许多的弧度。他不再看那些惶惶不安的其他人,目光如同锁定猎物般,牢牢固定在桂身上。
“桂?”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这个名字,“很好。”
他转过身,面向所有惶恐的新人,恢复了那副冰冷毒舌的模样,但说出来的话,却意味不明:
“看来这次,不会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