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离开后,废弃洋楼内恢复了之前的静谧,只余下派大星咀嚼最后一点和果子残渣的吧唧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被结界过滤后显得模糊遥远的城市噪音。
赤红依旧站在窗边,赤色的竖瞳望着太宰治消失的方向,目光幽深。
那个绷带人类带来的信息——关于港口黑手党的关注,他并未放在心上。
蝼蚁的窥伺,于巨龙何扰?
他更在意的,是对方提及“根源之茶”时,灵魂波动中那一丝极细微的、连其自身都未必察觉的异样。
这个人类,似乎与这个世界的某些深层秘密,有着超乎寻常的牵连。
或许,留着他,比随手捏死更有价值。赤红漠然地想道。
派大星“赤赤,我困了。”
派大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粉红色的海星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嘴角还沾着点心屑,他揉着自己的肚皮,摇摇晃晃地走到房间角落里一堆相对干净的旧麻袋上,四仰八叉地躺倒
派大星“绷带怪人带来的石头好吃是好吃,就是不管饱……”
话音刚落,细微的鼾声就已经响了起来,派大星几乎是瞬间进入了梦乡,紫色的眼皮合拢,嘴角开始渗出熟悉的、亮晶晶的梦涎。
赤红瞥了他一眼,对于这种秒睡的能力早已见怪不怪。
他抬手,一道微不可察的光晕笼罩在派大星周围,形成一个隔音和防尘的小型结界——并非出于体贴,而是他单纯不想被鼾声和可能流成小河的口水打扰清净。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半个小时后,赤红微微偏头,龙尾末梢无意识地轻轻拍击了一下地面。
赤红“来了。”
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洋楼外部的结界传来了清晰的、充满攻击性的触碰感。
并非试探,而是带着明确敌意的冲击。
嗡——!
一声沉闷的巨响,整栋洋楼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赤红布下的隔绝结界外围,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荡漾开剧烈的波纹,但并未破碎。
楼外,数个身穿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身影出现在废弃的院落中,为首一人,戴着黑帽,穿着复古马甲,身材不算高大,却散发着如同凶兽般暴戾的危险气息。
他钴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桀骜与战意,双手插在裤袋里,刚才那击,显然是他随手为之。
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里面的家伙!滚出来!”
中原中也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戾气,
中原中也“在横滨撒野,问过港口黑手党了吗?”
他接到下属报告,称这片区域出现异常能量反应和认知干扰现象,结合之前太宰治那家伙隐晦传递的(在他看来是挑衅的)信息,他立刻判断出这里藏着的就是那个连太宰都觉得棘手的“非人存在”。
对于任何可能威胁港口黑手党统治秩序的不稳定因素,他的处理方式向来直接而高效——碾压殆尽。
洋楼内,赤红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透过窗户的反射,淡漠地“看”着外面那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那个橘发小个子体内蕴含的力量,在这个世界的人类中确实算得上不错,带着一种操控重力的规则雏形,但也仅此而已。
他并不想理会。
如同人类不会在意脚边蚂蚁的示威。
但中原中也的耐心显然极其有限。
见楼内毫无反应,他冷哼一声,周身泛起暗红色的光芒。
中原中也“不出来?那就连房子一起碾碎!”
他猛地抬脚,一脚跺在地面!
轰隆!!!
以他落脚点为中心,恐怖的重力场瞬间爆发!
地面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寸寸龟裂、下沉!
强大的冲击波混合着碎石,如同海啸般向洋楼拍去!
这一击,足以将一栋钢筋混凝土建筑彻底瓦解成齑粉。
然而,就在那足以撕裂钢铁的重力波即将触及洋楼外墙的刹那——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飞溅的碎石、扩散的冲击波、甚至空气中激荡的灰尘,都在距离洋楼墙壁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彻底凝固了。
不是被阻挡,而是完全失去了所有的动能,如同被镶嵌在了无形的琥珀之中。
中原中也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他的重力操控……被无效化了?不,不是无效化,是更诡异的状态,仿佛他施加的力量在触及那栋楼的瞬间,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存在直接“否定”了其存在的基础。
楼内,赤红依旧背对着窗外,只是他手中那根黑色拐杖的杖尖,不知何时轻轻点在了地板上。
杖首那颗赤色宝石内,流火般的微光以难以察觉的幅度加速旋转了一瞬。
赤红“吵死了。”
冰冷而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如同法则的宣告,直接响彻在院落中每一个港口黑手党成员的脑海深处,带着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巨大压迫感,让几个实力稍弱的成员瞬间脸色惨白,几乎窒息。
中原中也咬紧牙关,强行顶住这股精神威压,钴蓝色的眼眸中战意更盛,甚至带上了一丝被挑衅的兴奋。
中原中也“有意思!看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
他不再保留,周身暗红色的光芒大盛,如同燃烧的火焰!
他脚下的地面承受不住骤然提升的重力,开始大面积崩塌!
中原中也“汝、容许阴郁之污浊……”
他低声吟唱,危险的气息节节攀升,准备解放那被“荒霸吐”诅咒的力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派大星“zzzz……嘿嘿……大凤梨……”
派大星那响亮的梦呓和鼾声,透过结界,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他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还咂了咂嘴,翻了个身,一条腿搭在了旁边的破箱子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这极其不合时宜的、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让外面剑拔弩张、即将爆发出毁灭性战斗的气氛,陡然一滞。
中原中也凝聚的力量都为之顿了一下,他表情古怪地看向洋楼,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里面……到底住了个什么玩意儿?
楼内,赤红的眉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他原本打算直接将外面这群烦人的蝼蚁连同他们所在的那片空间一起“抹除”的念头,因为派大星这突如其来的梦话而暂时搁置。
倒不是心软,而是觉得在这种背景音下进行毁灭行为,实在有失格调,显得……很蠢。
他厌倦了这场闹剧。
赤红终于缓缓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窗外。
他的目光穿透墙壁,直接落在浑身缠绕着不祥暗红光芒的中原中也身上。
那双赤色的竖瞳,如同两个深不见底的红色漩涡,倒映着中原中也那逐渐被“污浊”侵蚀的身影,其中没有警惕,没有凝重,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俯瞰微尘的冰冷与漠然。
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然而,在被那双眼睛注视的瞬间,中原中也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直冲天灵盖!
那是一种生物本能面对天敌时的极致恐惧,一种自身存在被完全看透、甚至被否定的巨大恐怖!
他体内奔腾的“污浊”力量,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竟然产生了一丝凝滞和……颤栗?!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赤红看着中原中也那惊疑不定、却又强行支撑的表情,如同看着一只试图对巨龙龇牙的炸毛野猫。
他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
他没有动用拐杖,也没有使用任何明显的招式。
只是微微抬起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对着窗外的方向,随意地、轻轻向下一压。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
但院落中的所有人,包括即将彻底解放“污浊”的中原中也,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重”。
并非重力增强的那种“重”,而是存在本身被施加了“重量”,是空间在向他们倾塌,是规则在向他们闭合!
仿佛整个世界的恶意和压力,都在这一瞬间凝聚于他们肩头!
中原中也“呃啊!”
除了中原中也勉强用狂暴的“污浊”力量支撑住身体,单膝跪地,死死抵抗着那无形的碾压之外,其他所有黑手党成员连哼都没能哼出一声,就如同被无形巨掌拍中的苍蝇,瞬间昏死过去,七窍渗出鲜血进了龟裂的地面之中。
中原中也额头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试图抬头,看向那个窗口的身影,但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那轻描淡写的一“压”之下,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
窗口,赤红已经收回了手,仿佛只是掸了掸灰尘。
他不再看外面如同被钉死在地上的中原中也,转身,走向房间另一侧,似乎打算继续他之前被打断的沉思。
只是在经过派大星那震天响的鼾声来源时,他脚步微顿,随手加固了一下那个小隔音结界。
赤红“污浊……”
赤红淡漠的声音再次直接响彻在中原中也近乎空白的脑海,
赤红“……不过是被诅咒的残渣罢了。”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溃了中原中也最后的抵抗心气。
他闷哼一声,强行解放的“污浊”力量开始反噬,黑暗逐渐吞噬了他的意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看到的,是窗口那一闪而逝的、冰冷的赤色龙瞳,以及听到里面传来的、粉红色海星模糊的梦呓:
派大星“赤赤……别抢我的蟹黄堡……”
港口黑手党派出的精锐小队,连同他们的最高战力之一,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全军覆没。
而始作俑者,甚至未曾离开过那栋破败的洋楼一步。
横滨的夜色,依旧深沉。
但某些势力的版图之下,已然出现了无法忽视的、深不见底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