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那声简洁的“可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在中原中也心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波澜。
他设想过多种回应——拒绝、无视、甚至再次的武力驱逐——却唯独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干脆地接受这看似不对等的交易。
是因为那所谓的“茶叶”对他真的如此重要？
还是说，在对方眼中，港口黑手党的效劳与一只蚂蚁的搬运并无本质区别，答应与否全凭一时心情？
中原中也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强迫自己专注于交易本身。
中原中也“感谢您的应允。关于您寻找的茶叶，我们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但会立刻动用所有渠道进行调查。一旦有线索，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中原中也“为了便于沟通，或许……我们可以建立一个临时的联络方式？”
他尽量避免使用“监视”或“控制”这类可能激怒对方的词汇。
窗口后的赤红，身影依旧模糊在阴影里，只有那双赤色竖瞳的光芒恒定不变。
他没有回答关于联络方式的问题，反而问道：
赤红“你们，如何界定‘特殊’？”
他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直指核心的锐利。
中原中也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对方是在问他们如何寻找那“与根源相连”的茶叶。
这确实是个难题。
他们对于“根源”毫无概念，只能从“异常”、“蕴含特殊能量”、“历史传说”等角度去筛选。
中原中也“我们会从古籍记载、异能者相关的奇物传闻，以及近期出现的任何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植物或饮品入手。”
中原中也如实回答，这已经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最全面的方案。
赤红沉默了片刻。
人类的搜寻方式，效率低下得令人发指。
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行的途径。
他不再纠缠于此，算是默认了这种方式。
就在这时，一直被无视的派大星终于按捺不住他的“待客热情”。
他看看窗外站着的中原中也，又看看房间里似乎没什么表示的赤红，觉得自己有责任活跃气氛。
派大星“矮个子！你站着累不累？要不要进来坐坐？”
派大星扒着窗台，热情地邀请，然后不等中原中也回答，就自顾自地开始在他的“冰箱”肚子里翻找起来，
派大星“等等哦！我找找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我记得我藏了一块很好的泥巴……啊不是，是海绵！或者……嗯……有了！”
他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用某种水草编织成的、边缘还带着些许磨损的小垫子，兴奋地朝中原中也挥舞：
派大星“给你坐！这个可舒服了！是我从珊迪的树上偷偷拿……借来的！”
中原中也看着那个看起来湿漉漉、甚至可能藏着某些海洋微生物的“垫子”，眼角狠狠一跳。
进去坐？坐在那种东西上？他宁愿再去跟“污浊”状态下的自己打一架。
中原中也“……不必了。”
中原中也干巴巴地拒绝，试图维持表情的平静，
中原中也“我站在这里就好。”
派大星“诶？为什么？”
派大星不解，举着垫子，一脸“你不识货”的表情，
派大星“这个真的很舒服！比赤赤的椅子还软！”
他所说的“赤赤的椅子”，其实就是房间里那个唯一还算完好的、硬邦邦的木椅子。
赤红淡淡地瞥了派大星一眼，对于自己被拿来做对比对象，并未发表意见。
他只是觉得，让这个大胖呆去“招待”客人，或许比任何武力威慑都更能让港口黑手党认清现实——与他们打交道的，并非可以用常理揣度的存在。
派大星见中原中也还是不肯接受，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想起了别的“待客之道”。
派大星“那……那你渴不渴？赤赤这里有很多苦苦的水！”
他指的是赤红的茶，
派大星“不过赤赤小气，一般不给我喝……对了！”
他又开始翻找自己的肚子，这次掏出了一个半透明的、里面晃荡着浑浊液体的贝壳。
派大星“给你喝这个！这是我珍藏的……呃……海水……还是果汁？我忘了！反正很好喝！”
那贝壳里的液体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海腥和甜腻的怪异气味。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他看着那个递到窗口的、盛着可疑液体的贝壳，感觉自己的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比太宰治的消毒水自杀提案还要挑战他的生理极限。
中原中也“我、我不渴。”
中原中也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派大星两次“好意”都被拒绝，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看向赤红：
派大星“赤赤，他是不是不喜欢我的礼物？”
赤红终于将目光从手中的古籍（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上移开，落在那委屈的粉红色海星身上，语气平淡无波：
赤红“他的人类肠胃，承受不了你的‘珍藏’。”
这话听起来像是解释，但中原中也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淡淡的、针对他（或者说所有人类）的蔑视。
但他无法反驳，因为那贝壳里的东西看起来确实能轻易放倒一头大象。
派大星似懂非懂：
派大星“哦……人类真麻烦。”
他悻悻地收回贝壳，又塞回了肚子里。
这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中原中也站在楼下，进退两难。
交易算是初步达成，但他感觉自己的精神承受了比身体更严峻的考验。
他实在不想再面对那只海星层出不穷的“惊喜”。
中原中也“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
中原中也决定尽快撤离，
中原中也“一旦有茶叶的消息，我会再来拜访。”
他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算不上恭敬但至少合乎礼节的告别礼，然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转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赤红“等等。”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中原中也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他心中一紧，难道对方改变了主意？
他僵硬地回过头，看向窗口。
赤红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古籍，那双赤色的竖瞳正清晰地注视着他。
这一次，目光中少了些许之前的纯粹漠然，多了一丝……审视，如同巨龙在掂量爪下猎物的价值。
赤红“你体内的‘残渣’，”
赤红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般在中原中也耳边炸响，
赤红“控制得，太差。”
中原中也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最深的痛处，却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如同评价一件劣质工具般点了出来。
羞辱、愤怒、还有一丝被看穿本质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作。
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污浊”的力量强大却危险，每一次使用都是在与失控的边缘跳舞。
中原中也“……这是我的事。”
中原中也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钴蓝色的眼眸中压抑着风暴。
赤红对于他的抗拒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继续说道：
赤红“失控的力量，毫无价值。”
说完这句，他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拿起那本古籍，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点评了一下天气。
那姿态，分明是在说：话已至此，听不听，是你自己的事。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内心翻江倒海。
对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锉刀，狠狠地刮擦着他骄傲的伤疤。
他想反驳，想证明，却发现自己在那绝对的力量差距和精准的洞察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窗口那模糊而强大的身影一眼，紧紧攥着拳头，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让他倍感屈辱又莫名心悸的地方。
看着中原中也消失的背影，派大星挠了挠头，困惑地问：
派大星“赤赤，他好像不高兴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招待好他？”
赤红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地回道：
赤红“与你无关。”
是他自己，还无法直面自身的渺小与残缺。
不过，正是这份挣扎与不甘，让这个人类……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值得观察的价值。
赤红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书页上某个古老的龙语符文，赤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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