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钻声像愤怒的黄蜂，在火炬创业园三号楼的四层疯狂冲撞。空气里混杂着新切割的石膏板粉尘、油漆稀释剂的化学甜味，以及工人们身上汗水的咸湿气味。这里不再是那个死气沉沉的废墟，而是一个正在被暴力唤醒的工地。
马东没戴安全帽，乱糟糟的头发上沾满了白色的粉尘。他正叉着腰，对着几个布线的工人唾沫横飞地吼着：“说了多少遍！服务器机房的线路要走独立的桥架！用六类屏蔽线，别拿那些普通网线糊弄我！这要是出了问题，你们赔得起吗？”
他嗓门洪亮，中气十足，眼里的光芒比他脚上那双崭新的劳保鞋还要亮。那个颓废、绝望的中年男人，已经彻底死在了三天前。
“马哥。”
林修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服，轻松地避开地上的电线和工具，走了过来。
“林总！”马东看见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小跑着迎上来，顺手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华子”，递过去一根。
林修摆了摆手，“戒了。”
马东嘿嘿一笑，自己点上一根，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您放心，三天！就按您说的，三天之内，这里绝对大变样！光纤专线的人下午就到，保证是咱们滨海市最顶级的带宽！”
“人呢？我让你招的人。”林修的目光扫过热火朝天的工地，问道。
“都联系好了！两个前端，三个后端，还有一个UI设计师。都是我以前认识的，技术靠谱，就是跟错了老板。”马东拍着胸脯，“我跟他们说了，未来科技，待遇顶格，还有期权！那帮小子眼睛都绿了，明天就能来报到！”
林修点点头，马东的执行力让他很满意。这种在底层摸爬滚打过的人，一旦给了机会，爆发出的能量是惊人的。
“很好。让他们直接找苏晴。”林修说着，走向走廊最深处那间被特殊隔断出来的大房间。
房门是特制的加厚防火门，上面装了密码和指纹双重验证的门禁。马东识趣地停下脚步，他知道，门后是这家公司真正的“心脏”。
林修验证指纹，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推门而入，门外的嘈杂瞬间被隔绝，世界安静了下来。
一股冰冷的、带着新机器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房间内部已经被完全改造，墙壁刷成了防静电的深灰色，天花板上布满了复杂的通风管道和线槽。靠墙的一侧，一排崭新的黑色机柜已经矗立起来，像一队沉默的钢铁士兵。几个穿着专业工作服的技术员正在小心翼翼地将一台台刀片式服务器滑入机柜，接线、调试，动作一丝不苟。
苏晴就站在机柜前，她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实验服，扎起的马尾辫显得格外利落。她没有看那些昂贵的设备，而是专注地盯着手里的平板电脑，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网络拓扑图和代码。
“感觉怎么样？”林修走到她身边。
“像在做梦。”苏晴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指尖在上面飞快地划动着，“我以前申请三个月的经费，都不够买这里的一块硬盘。”
“以后，它们就是你的玩具。”林修看着那些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服务器，“我给你提供了最好的跑道，现在，告诉我你的车能跑多快。”
苏晴终于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不再有任何迷茫和不甘，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属于技术人员的兴奋和狂热。
“给我一周时间，我会把我的核心算法在整个服务器阵列上部署完毕。再有两周，我可以拿出一个能进行内测的Alpha版原型。”她顿了顿，问道，“但是，原型是什么？我们到底要做什么产品？”
“一个APP。”林修的回答简单直接，“一个能让用户随时随地上传、观看、分享15秒到1分钟短视频的APP。”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短视频？市面上已经有类似的产品了，‘茄子视频’、‘快拍’，虽然都不温不火，但赛道已经存在。我们现在进去，优势在哪？”
“优势就是你。”林修指了指她手里的平板，“他们的产品，是建立在沙滩上的楼阁。用户越多，视频越清晰，他们的服务器和带宽成本就越高，高到足以压垮他们。而我们，从第一行代码开始，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他看着苏晴，一字一顿地描绘着那张来自未来的帝国蓝图：“我们要做的，不是另一个视频软件。我们要用你的算法，打造一个全新的视频生态。在这个生态里，用户上传的高清视频，会被你的算法极限压缩，分发成本降低到现在的十分之一甚至更低。我们可以给内容创作者最高的分成，可以用最低的成本获取海量用户。当别人还在为服务器账单发愁时，我们已经用成本优势，把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苏-晴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她明白了，彻底明白了。林修不是要她去给一个普通产品做技术优化，他是要用她的技术，作为颠覆整个行业的降维打击武器。
“我给它起了个代号。”林修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叫‘脉冲星’（Pulsar）。在最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最强的能量，照亮整个夜空。”
“脉冲星……”苏晴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就在这时，林修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是一条来自匿名号码的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地址。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我们有个麻烦。”林修将手机屏幕转向苏晴，“赵天龙的子公司，‘幻影互娱’，也在做同样的东西。他们的产品叫‘星动’，据说已经开发了半年，准备在下个月上线。”
苏晴的脸色瞬间凝重：“幻影互娱？他们有钱，有渠道，还有现成的流量。如果我们和他们同时上线，会被他们用钱活活砸死。”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顺利上线。”林修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狠辣，“或者说，不能让他们带着‘灵魂’上线。”
他将手机上的信息放大，那是一个人的简历。
“李杰，三十岁，幻影互娱‘星动’项目后端架构主工程师。这个人，是他们整个项目的技术核心。没有他，‘星动’的后台架构就是一盘散沙，上线时间至少要推迟三个月。”
苏晴立刻明白了林修的意思：“你想挖他？”
“不是想，是必须。”林修的目光落在简历的一行小字上，“李杰的妻子，患有慢性肾衰竭，每周需要做三次透析，正在排队等肾源。幻影互娱给他开了五十万的年薪，但面对巨额的医疗费和换肾费用，根本是杯水车薪。”
苏晴的心沉了一下，她没想到林修连这种信息都能查到。
“这太……”她想说“卑鄙”，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商场如战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不是要去威胁他。”林修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我是要去给他一个选择。一个能让他安心给妻子治病，并且能让他施展才华的选择。”
他关掉手机，看着苏晴，下达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战”指令。
“明天，你亲自去见他。告诉他，未来科技给他开双倍年薪，一百万。签字费两百万，一次性付清，足够他妻子撑到找到肾源并完成手术。另外，公司会帮他联系最好的医疗资源。”
林修的眼神锐利如刀：“告诉他，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把‘脉冲星’的构想图给他看。一个真正的技术天才，是无法拒绝一个创造历史的机会的。尤其是在他现在那个平庸的团队里，他的才华正在被浪费。”
苏-晴握紧了手里的平板电脑，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被点燃。这不仅仅是挖人，这是从敌人心脏里，精准地剜出一块肉来。
“他会答应吗？”
“他会的。”林修的语气无比笃定，“因为我给他的，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一切：钱，希望，还有一个值得为之奋斗的梦想。”
他拍了拍苏晴的肩膀，转身走向门口。
“准备好迎接我们未来的技术总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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