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或者说，他毫不在意。
他正站在一家银行的VIP室里，看着客户经理将一沓沓崭新的钞票从点钞机里吐出，然后封装进一个个黑色的袋子。他没有选择转账，他需要更直接的视觉冲击。
他先给未来科技的新账户划拨了一千万。电话打给苏晴时，那边的背景音是刺耳的电钻声和工人的吆喝声。
“账户里有一千万。服务器、工作站、软件授权，所有你看得上的东西，买。我只有一个要求，要快。”
电话那头的苏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确认这个数字。然后，她只回了两个字：“收到。”
没有质疑，没有兴奋，只有一种“终于可以开工了”的平静。林修很欣赏这种状态。
第二个电话打给马东。
“马哥，公司账户上给你预留了三百万的行政开支。装修，光纤，办公设备，还有招聘。我要你在三天之内，让四楼变成一个能打仗的指挥部。”
“没问题，林总！”马东的声音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保证完成任务！”
做完这一切，林修的个人账户里，还剩下接近一千万的现金。他让银行准备了五百万的现钞，剩下的，他换成了一张不记名的银行本票。
他拎着几个沉重的黑袋子走出银行，打了一辆车，目的地只有一个——林氏集团大厦。
他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就是今天，6月18号。父亲为了填补一个即将到期的十五亿短期贷款，拆东墙补西墙，挪用了一笔支付给核心供应商“华强重工”的货款。结果，贷款没续上，供应商又因为没拿到钱，直接起诉，冻结了林氏集团的账户。
多米诺骨牌，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倒下的。
当林修拎着几个大黑袋子，出现在林氏集团顶层时，所有人都看傻了。前台想拦，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他径直走向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秘书张岚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让开。”林修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林少……董事长正在开紧急会议，您不能……”
林修根本没理她，直接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林卫国坐在主位，脸色灰败，财务总监正满头大汗地汇报着什么。
“……华强那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今天下午四点前款项不到账，他们就立刻启动诉讼程序。银行的赵经理也来了电话，我们的续贷申请，被……被驳回了。”
话音刚落，所有董事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死灰。
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林修走了进来。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林卫国看到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猛地站起来怒吼道。
林修没有理他，径直走到会议长桌的中央，将手里的几个黑色袋子，一个接一个地，“砰”、“砰”、“砰”，扔在了光洁的桌面上。
拉链被他一把拉开，一捆捆用银行封条扎好的红色钞票，从袋子里滚了出来，瞬间堆成了一座小山。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粗暴又直接的一幕惊得呆住了。
“这里是五百万。”林修指着桌上的现金，目光扫过那群目瞪口呆的董事，“够不够付华强重工的定金，让他们闭嘴？”
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本票，轻轻地放在钱堆上。
“这里是一千五百万。”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够不够把银行那笔该死的贷款，连本带息地还上？”
他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的父亲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爸，你不是问我，离了你，怎么活下去吗？”
“现在，我倒是想问问你。离了我，这林氏集团，今天下午四点以后，还活得下去吗？”
会议室里，时间仿佛被那堆刺眼的红色钞票凝固了。
林修的问题，像一根无形的针，悬在每个人的头顶。没有回音，只有死寂。财务总监张胖子的嘴巴半张着，足以塞进一个鸡蛋，视线在林卫国和那堆钱之间来回摆动，像一个生锈的钟摆。其余的董事们，有的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有的则死死盯着那张价值一千五百万的银行本票，眼神里贪婪与敬畏交织。
林卫国的脸，像一块被反复揉搓的画布，红、白、青三色交替上演。他那只刚刚还指着林修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羞辱，愤怒，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在他胸腔里剧烈翻滚。他想咆哮，想质问，想把这个逆子连同他的钱一起扔出去，可喉咙里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输了，在所有他最看重的“叔伯兄弟”面前，被他最看不起的儿子，用最粗暴的方式，将他身为一家之主的权威，彻底击碎。
“咳……咳咳！”
终于，一个董事，那个在撕毁合同时第一个打圆场的王董，用一声做作的咳嗽打破了僵局。他肥胖的身体从椅子上挤出来，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谄媚笑容，快步走到林修身边。
“哎呀，林少，我就说嘛，虎父无犬子！小修这……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他一边说，一边试图伸手去拍林修的肩膀，却被林修一个冰冷的眼神逼得把手缩了回去。
“林董事长，您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有林少在，我们林氏集团何愁不兴旺发达！”另一个董事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附和。
一时间，会议室里充满了各种言不由衷的赞美，仿佛刚才那个濒临破产、愁云惨淡的场景从未发生过。
林修冷眼看着这群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墙头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根本懒得理会他们，目光再次投向脸色灰败的父亲。
“财务总监。”林修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啊？在！林少，您吩咐！”张胖子一个激灵，几乎是弹了起来，腰都比平时弯了三十度。
“这五百万现金，你亲自带着。”林修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钱堆，“现在，马上去华强重工，找到他们的老板王华强。告诉他，这是第一笔诚意金。剩下的尾款，三天内结清。让他把诉状给我撤了。”
“是，是！我马上去！”张胖子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袋子里装钱，动作笨拙得像一头熊。
“还有你，张秘书。”林修的目光转向门口已经呆若木鸡的张岚。
“林……林少？”
“给银行的赵经理打电话，告诉他，林氏集团不续贷了。”林修拿起那张银行本票，在指间轻轻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们现在就还钱。让他准备好结清手续，我的人一个小时后到。”
“我的人？”林卫国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林修没有看他，只是将本票扔给了旁边的王董：“王叔，你不是跟银行的人熟吗？这事，你去办。办好了，我私人给你包个大红包。”
王董像接住圣旨一样，双手捧住那张轻飘飘却重如泰山的本票，激动得满脸通红：“没问题！林少你放心！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三言两语，林修就将这足以让整个林氏集团瘫痪的危机，安排得明明白白。会议室里的人，从董事长到秘书，都在他的指令下，像上了发条的零件一样开始运转。没有一个人再去看林卫国的脸色。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从这一刻起，这座大厦里，真正能做主的人，已经换了。
很快，会议室里的人都忙不迭地冲了出去，只剩下林修和林卫国父子二人。
空气再次变得沉重。
林卫国颓然地坐回椅子上，他看着桌上散落的几捆钞票，又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无比陌生的儿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这些钱……你是怎么来的？”他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的问题。他宁愿相信这是林修动用了他母亲留下的私人基金，也不愿相信这是他自己赚来的。
“我怎么来的，重要吗？”林修反问，他拉开一张椅子，却没坐，只是用手搭在椅背上，“重要的是，它堵上了你捅出来的窟窿。”
“我捅出来的窟窿？”林卫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我辛辛苦苦撑着这个家，是为了谁？你以为我愿意去跟银行那帮人低声下气？你以为我愿意挪用供应商的货款？”
“所以，你就去签那份毒药合同？”林修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揭开他最后的遮羞布，“你想用一个更大的窟窿，去补这个小窟窿。爸，你老了。”
“你！”林卫国猛地站起，扬起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着林修那双没有丝毫畏惧的眼睛，那只手，终究是挥不下去。
是啊，他还有什么资格打他？就在半小时前，是这个他最看不起的儿子，把他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林修看着父亲那只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又被冰冷覆盖。
“军令状，一个月一千万。今天，我带来了两千万。”林修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按照约定，公司的大小事务，你得先听我的。”
林卫国缓缓放下手，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重新跌坐回椅子上。他没有反驳，这等同于默认。
“不过，我对管理林氏集团没兴趣。”林修的话锋一转，让林卫国猛地抬起头。
“我救它，只是因为我姓林，我不想看着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毁在你手里。”林修的语气淡漠得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这笔钱，算我借给公司的。年利百分之十，一年后，本息全额归还到我的私人账户。”
林卫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亲父子，明算账？还算利息？
“从今天起，我会成立自己的公司。”林修没有给他消化震惊的时间，继续说道，“我的事，你不要管。林氏集团的事，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也别来找我。”
他说完，不再看父亲一眼，转身就走。
当他的手握住门把手时，林卫国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你去哪？”
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近乎茫然的依赖。
林修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去打我自己的仗。”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身后那个充满震惊、屈辱和茫然的旧世界，彻底关上。
走廊的尽头，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了进来，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第一幕，绝地翻盘。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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