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对滨海市的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周末加上一个昏昏欲睡的周一。但对林修而言,这是他撬动地球的第一根杠杆。
他没有待在酒店里虚耗光阴。
周六一早,他就约了苏晴在一家破旧的城中村咖啡馆见面。这家店连招牌都没有,只在门口挂了块写着“现磨咖啡”的木板,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咖啡豆的糊味。
“我们得有个地方。”林修将一杯速溶冲泡的咖啡推到苏晴面前,开门见山。
苏晴搅动着塑料勺子,看着杯里旋转的棕色漩涡,没有碰。“地方?服务器,团队,公司注册,哪一样不要钱?我查过了,一个最基础的服务器阵列,没有五十万下不来。你的钱……”
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那辆法拉利当掉的钱,怕是已经变成了股票软件里一行绿得让人心慌的数字。
“钱在路上,周一就能到账。”林修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在钱到账之前,我们得先把窝搭好。”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地图,用手指在上面一个不起眼的位置点了点。“这里,‘火炬创业园’,三号楼,四层。整层都是空的,租金便宜得像白送。”
苏晴凑过去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火炬园?我听说过,那个地方半死不活的,水电都不能保证,管理方都快跑路了。去那儿,我们连网都拉不进来。”
“我知道。”林修的指关节在地图上轻轻敲了敲,“但它的业主,是个理想主义者,一个快被现实压垮的理想主义者。他叫马东,我认识他。”
上辈子,林修破产后,曾在马东这个破烂的创业园里打过杂,扫过厕所。他亲眼看着这个坚持“为真正有梦想的创业者提供净土”的中年男人,是如何被催租的房东和跑路的团队逼到抵押了房子,最后依旧惨淡收场。
马东是个好人,但好人没钱,在这个时代就是原罪。
“走,我们去见见他。”林修站起身,没有给苏晴拒绝的机会。
两人坐着吱吱作呀的公交车,在城市边缘一个荒凉的工业区下了车。所谓的“火炬创业园”,不过是几栋褪色的红砖小楼,墙上爬满了藤蔓,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共享单车。
在其中一栋楼下,两个穿着背心、露着纹身的男人正蹲在角落里抽烟,目光像苍蝇一样在林修和苏晴身上打转。
“彪哥,那小子又来了。”其中一个瘦子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同伴,朝嘴里吐了口烟圈,“还带了个妞,长得不错,就是穿得土了点。”
“妈的,真他妈闲。赵总让我们盯个废物,结果这废物三天两头往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跑。”被称为“彪哥”的男人烦躁地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拍几张照片,发给彪哥。就说林少爷没钱开房了,只能带马子来这种地方‘探险’。”
瘦子嘿嘿一笑,拿出手机,对准林修和苏晴的背影,偷偷按下了快门。
林修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但他没有回头。这些烦人的苍蝇,很快就会变成惊慌失措的飞蛾。
四楼,尘土飞扬的走廊尽头,一间办公室的门开着。一个四十岁左右,头发乱糟糟、眼窝深陷的男人正对着一堆催款单发愁。他就是马东。
“马哥。”林修喊了一声。
马东抬起头,看到林修时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这张在滨海市纨绔圈里颇有名气的脸。“林……林少?你怎么来了?”
“我来租你的地方。”林修直接走进办公室,环视了一圈。墙皮剥落,文件堆积如山,空气里全是廉价香烟和焦虑的味道。
“租?”马东苦笑一声,摆了摆手,“林少,你别开我玩笑了。我这地方,你看不上的。”
“我看上了。”林修拉过一把椅子,示意苏晴坐下,自己则站在马东的办公桌前,“四楼,整层。我全要了。”
马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林修,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清冷的苏晴,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林少,租金……我这里虽然便宜,但一个月也要……”
“我不付租金。”林修打断了他。
马东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就知道是来寻开心的。
“我用未来科技公司百分之一的原始股,换你这里三年的免租使用权,以及你这个人。”林修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马东耳边响起。
“什么……什么玩意儿?”马东掏了掏耳朵。
“未来科技,我和她,苏晴,刚成立的公司。”林修指了指苏晴,“她的技术,将颠覆整个互联网的视频格局。而我,负责让这家公司在三年内,市值超过十个亿。”
苏-晴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没想到林修会这么直接,这么狂妄。
马东彻底呆住了。他看着林修,那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自信。他又看向苏晴,女孩虽然没说话,但那双眼睛里的光,是他这种在创业圈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最熟悉的——那是天才和野心混合的光芒。
“我凭什么信你?”马东的声音有些干涩。
“就凭我现在一无所有,却敢跟你画一个十亿的饼。也凭你现在走投无路,除了赌一把,别无选择。”林修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进马东的心里,“你那些所谓的‘兄弟’团队,拿了你的钱,跑得比谁都快。你守着这个空壳子,下个月连物业费都交不起。我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一个让那些背叛你的人后悔的机会。”
马-东的呼吸变得粗重,林修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最痛的伤口上。他看着桌上那份鲜红的银行催款通知,又抬头看了看林修。
沉默,漫长的沉默。
最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林修笑了。他知道,自己赌赢了。他伸出手:“从今天起,你就是未来科技的行政总监了。第一件事,找人把四楼打扫干净,再拉一条最快的企业光纤进来。”
“钱……”
“周一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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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九点十五分。
林修坐在快捷酒店那张吱呀作响的椅子上,面前是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金海生物的K线图,像一条死去的心电图,平直地躺在历史最低价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九点二十五分,集合竞价结束,股价纹丝不动。
九点三十分,正式开盘。
屏幕上,那根代表价格的绿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往下拽了一下,又跌了百分之零点五。股票讨论区里,最后的哀嚎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林修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九点三十一分。
九点三十二分。
突然,屏幕右下角的新闻弹窗闪烁了一下。
【财金速递:重磅!金海生物宣布其阿尔茨海默症靶向药‘忆海之光’三期临床试验取得历史性突破,有效率高达92%,且无明显副作用!】
仿佛一颗深水炸弹被引爆。
林修刷新了一下股票页面。
那条死寂的绿线,像是被瞬间注入了强心针,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垂直角度,猛地向上窜起!
-2%... 0%... +3%... +7%...
数字在疯狂地跳动,快到几乎看不清。
短短十几秒,股价直接撞上了百分之十的涨停板!屏幕上,代表买入的委托单,像疯了一样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封单量从十万手,瞬间飙升到了一百万手,两百万手!
整个屏幕,被一片刺眼的红色彻底覆盖。
成了。
林修的账户里,那串五百万的数字,已经变成了五百五十万。而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天,它都会以百分之十的复利疯狂增长,直到把所有空头都碾成齑粉。
他没有欢呼,甚至没有一丝笑容。他只是缓缓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口气里,仿佛带着上辈子的所有不甘与屈辱。
他关掉电脑,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晴的电话。
“是我。”
电话那头的苏晴似乎还在实验室,背景音有些嘈杂。“怎么样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钱到了。”林修的语气云淡风轻,“准备好购物清单,我们去买全世界最好的服务器。”
挂掉电话,他没有停顿,直接翻出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
他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那头传来林卫国疲惫又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还知道打电话回来?钱花光了?准备滚回来认错了?”
林修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平静地说道:“爸,今天是第三天。”
林卫国一愣。
“军令状,一个月一千万。”林修的声音清晰地通过电波传过去,“给你报个进度。第一个一百万,已经到账了。”
电话那头,忙音“嘟嘟”地响着,像是在嘲笑。
林卫国握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僵在原地,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
一百万?
第三天?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猛地将手机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守在门外的秘书张岚闻声,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门缝:“董事长?”
“给我查!”林卫国的声音嘶哑,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查‘金海生物’这只股票!今天,现在,所有的新闻和股价,立刻给我!”
张岚不敢多问,立刻转身快步离去。
不到五分钟,她拿着一台平板电脑,脸色煞白地走了回来,甚至不敢直视林卫国的眼睛。
“董事长……金海生物……今天开盘后……就涨停了。”她把平板递过去,声音都在发抖,“财经新闻头条……说他们的特效药三期临床……成功了。”
林卫国一把夺过平板。屏幕上,刺眼的红色K线图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他的瞳孔。下面滚动的新闻标题,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他进行无情的宣判。
他那个只知道挥霍的儿子,那个他以为离了自己就会饿死的逆子,竟然真的做到了。不,这不可能是他做到的。这是狗屎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林卫国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混杂着震惊、愤怒和荒谬的情绪直冲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狠狠地撕开了一道裂口。
他挥手让张岚出去,一个人瘫坐在巨大的老板椅上,目光失神地看着窗外。他忽然想起三天前,林修在会议室撕毁合同后那冰冷的眼神。
那不是一个孩子在胡闹。
那是一头蛰伏已久的野兽,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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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赵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阿彪弓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他刚刚汇报完金海生物的消息,办公室里的气压就降到了冰点。
赵天龙没有发怒,也没有咆哮。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块顶级的仿真草坪上,手里握着一根价值不菲的碳纤维球杆。
“全仓买入……涨停……”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阿彪能感觉到,他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是……是的,赵总。”阿彪的额头渗出了冷汗,“我们的分析师说,这纯粹是运气,概率比中彩票头奖还低。林修那小子……就是个走了狗屎运的蠢货。”
赵天龙没有说话。他缓缓举起球杆,深吸一口气,对着脚下的高尔夫球,猛地挥了下去。
“砰!”
一声巨响。
但这次,球没有飞向洞杯,而是以一个恐怖的速度,狠狠地砸在了那面巨大的防弹落地窗上!
玻璃发出“嗡”的一声巨响,虽然没有碎裂,但以撞击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像一张丑陋的疤痕,烙印在这片能俯瞰半个城市的风景上。
阿彪吓得心脏都停跳了半拍。
“运气?”赵天龙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一次是运气。但你想想,他撕毁合同,预言赵家会完蛋;他典当跑车,拿到启动资金;他精准地在消息公布前三天,全仓买入一只必死的股票。你管这个叫运气?”
阿彪的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被赵总这么一串,他才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人指点,还是他真的撞了鬼。”赵天龙扔掉球杆,走到那面龟裂的窗前,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冰冷的裂纹,“我讨厌这种感觉。一种……棋子脱离棋盘的感觉。”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兴奋的光芒,就像猎人发现了更有挑战性的猎物。
“把他从‘观察名单’,提到‘清除名单’。”赵天龙下达了新的命令,“别再派那些废物跟着了。让老K手下的人去办。我不想再看到任何‘运气’发生。我要知道他每一分钟在干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还有,查他新找的那个女人,苏晴,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
“是,赵总!”阿彪如蒙大赦,立刻转身退了出去。
赵天龙重新拿起一颗球,放在脚下。他看着窗户上那片狰狞的裂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修……不管你是谁,敢碰我的棋盘,我就剁了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