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谷的出口隐在一片低矮的沙棘丛后，刚踏出谷口，漠北清晨的寒气就裹着沙砾扑面而来。沈砚将两枚合在一起的青铜佩重新系回腰间，寒梅纹路贴着衣襟，竟生出几分暖意——那是父亲留下的温度，也是“短寻”一脉相承的念想。
苏晚走在最前面，红衣在枯黄的沙棘丛中格外醒目。她似乎对这一带极熟，绕过几处看似普通的沙丘，忽然停在一棵半枯的沙棘树前，抬手在树干上敲了三下，又推了推树干上一块凸起的树皮。只听“咔嗒”一声轻响，树干侧面竟露出一个巴掌大的暗格，里面放着一枚生锈的铁牌，牌上刻着“短寻”二字。
“是这里了。”苏晚拿起铁牌，转身对众人道，“沙棘镇的‘短寻’旧部，就认这枚牌子。”
陆惊鸿凑过来摸了摸暗格，挑眉道：“你们‘短寻’的暗号倒是不少，又是刻痕又是铁牌的，比江湖上的秘宗门派还讲究。”
苏十三收起布囊，语气带着几分感慨：“当年剑盟还在时，‘短寻’的人走南闯北，常有性命之忧，这些暗号是用来认亲、避祸的，没想到过了十五年，还能用得上。”
四人牵着马，沿着沙丘间的小路往沙棘镇走。越靠近镇子，路边的沙棘树越密，偶尔能看到几户土坯房，屋顶上飘着淡淡的炊烟。镇子入口处有个简陋的茶摊，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汉正坐在小马扎上烧火，见他们过来，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悠悠地问：“几位客官，喝碗热茶？”
苏晚走上前，将那枚生锈的铁牌放在桌上：“来碗‘三花饮’。”
老汉的手顿了顿，抬眼扫过铁牌，又看了看苏晚腰间的青铜佩，眼神瞬间变了，语气也恭敬起来：“里面请。”他起身掀开茶摊后的布帘，布帘后竟藏着一条窄窄的通道，通往地下。
“这老汉是‘短寻’的人？”沈砚压低声音问。
“他叫赵老栓，当年是剑盟的马夫，跟着‘短寻’跑过不少路。”苏十三解释道，“沙棘镇的地下，有‘短寻’的密道，能直通断剑城外围，咱们接下来的计划，就在下面商量。”
顺着通道往下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能容纳几十人的石室，石室里点着几盏油灯，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漠北地图，地图上用红笔标注着断剑城的位置，还有几条密密麻麻的细线，应该是密道的路线。
石室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有老有少，见苏十三和苏晚进来，都纷纷站起身，眼神里满是激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上前，对着苏十三拱了拱手：“苏兄弟，你可算来了！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啊！”
“李大哥，辛苦你们了。”苏十三握住老者的手，眼眶有些发红，“当年剑盟覆灭，多亏你们在沙棘镇稳住脚跟，才能保住‘短寻’的火种。”
老者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沈砚身上，当看到他腰间合在一起的青铜佩时，身体猛地一震：“这是……沈副盟主的佩！你是沈副盟主的儿子？”
沈砚点头，恭敬地拱了拱手：“晚辈沈砚，见过李前辈。”
“好！好！”老者激动得连连点头，“沈副盟主当年为了剑盟，不惜以身犯险，如今他的儿子来了，咱们‘短寻’的人，终于能为剑盟报仇，为沈副盟主洗刷冤屈了！”
石室里的人都沸腾起来，纷纷表示愿意跟着沈砚和苏十三，一起对抗张启山。沈砚看着眼前这些素未谋面的人，心里满是感动——他们都是父亲当年的旧部，为了一个承诺，在这漠北苦寒之地坚守了十五年，这份情谊，比金石还重。
苏晚待众人安静下来，走到地图前，指着断剑城的位置道：“张启山现在掌控着断剑城，城里的守军大多是他的亲信，还有不少魔教的人假扮成江湖客，暗中监视。咱们要想进城，只能走密道。”她顿了顿，又指向地图上一条红色的细线，“这条密道从沙棘镇地下直通断剑城的‘望风楼’，望风楼是断剑城的制高点，也是张启山存放重要物品的地方，短寻令，很可能就藏在那里。”
陆惊鸿皱了皱眉：“望风楼守卫森严，咱们就算能通过密道进去，也很难拿到短寻令，万一被张启山发现，岂不是自投罗网？”
李老者开口道：“陆公子放心，望风楼的守卫头领是我的侄子李虎，他也是‘短寻’的人，只是一直潜伏在张启山身边。咱们可以让他暗中配合，里应外合，拿到短寻令。”
“还有这种事？”陆惊鸿有些意外，“那李虎潜伏了这么久，就不怕被张启山发现？”
“李虎这孩子心思缜密，这些年一直装作对张启山忠心耿耿，张启山对他很信任，让他掌管望风楼的守卫，就是看中他‘听话’。”李老者笑道，“咱们早就约定好，只要‘短寻’的信物一到，他就会动手。”
沈砚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断剑城的天牢位置——那里是父亲当年被关押、遇害的地方。“拿到短寻令后，我想去天牢看看。”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想知道，父亲当年在那里，经历了什么。”
苏晚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理解：“我们陪你去。天牢的看守，也有咱们‘短寻’的人，到时候可以让他带咱们进去。”
苏十三拍了拍沈砚的肩膀：“沈公子，报仇、洗刷冤屈固然重要，但咱们也要小心行事。张启山狡猾得很，又勾结了魔教，咱们不能大意。”他顿了顿，又道，“今晚咱们先在石室休整，明天一早，就让赵老栓去给李虎传信，约定动手的时间。”
众人纷纷点头，开始各自忙碌起来。有人去准备干粮和水，有人去检查密道的路线，还有人在擦拭兵器，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沈砚走到石室的角落，看着墙上挂着的剑盟旗帜——旗帜已经有些破旧，边缘磨损严重，但上面的“剑”字依旧清晰。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旗帜，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当年在这里与“短寻”的人议事的场景。
“沈兄。”陆惊鸿走过来，递给他一壶水，“在想什么？”
沈砚接过水，喝了一口：“在想我父亲当年的事。他明明是为了剑盟，为了江湖，却落得个‘通敌’的罪名，被满门抄斩，连尸骨都不知道在哪里。”
陆惊鸿拍了拍他的肩膀：“会找到的。等咱们打败了张启山，拿到短寻令，就能找到你父亲的尸骨，还他一个清白。到时候，咱们再把剑盟重建起来，让那些曾经背叛剑盟的人，都付出代价。”
沈砚看着陆惊鸿，心里满是感激。他原本以为，这趟漠北之行，只有他一个人在为父亲的冤屈奔波，没想到会遇到苏十三、苏晚，还有陆惊鸿，还有这么多“短寻”的旧部。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短寻”——苏十三寻的是剑盟的清白，苏晚寻的是父亲的遗愿，陆惊鸿寻的是杀父仇人，而他自己，寻的是父亲的真相和冤屈。
夜色渐深，石室里的油灯依旧亮着。众人都已经休息，只有苏晚还在地图前，借着灯光仔细看着密道的路线。沈砚走过去，轻声道：“苏姑娘，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苏晚抬头看了看他，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进了断剑城，就没有这么安稳的日子了。”她顿了顿，又道，“你父亲当年，很疼我。他常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让我以后一定要帮你。现在，我终于能帮到你了。”
沈砚心里一暖：“谢谢你，苏姑娘。”
“不用谢。”苏晚笑了笑，“咱们都是‘短寻’的人，本该互相帮助。”
沈砚回到自己的位置，躺在简陋的草席上，却毫无睡意。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佩，两枚佩合在一起，沉甸甸的，像是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和执念。他知道，明天进了断剑城，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恶战，张启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魔教的人也不会坐视不管。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身边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他们都抱着“短寻”的信念，愿意为了真相和正义，拼尽全力。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通道的缝隙照进石室。沈砚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剑，眼神坚定地望向密道的方向——断剑城，他来了。父亲的冤屈，剑盟的真相，还有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阴谋，都该有个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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