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谷的风比戈壁更烈,卷起碎石子打在岩壁上,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用指甲刮擦石头。沈砚牵着青鬃马走在中间,马腿时不时在碎石堆里打滑,鼻腔里还残留着蒙汗药淡淡的苦涩味——苏十三用随身携带的草药给马敷了些,虽不能立刻解了药性,却也让它勉强能走。
陆惊鸿走在最前面,软剑依旧绕在腕间,朱红剑穗被风吹得贴在小臂上。他时不时停下脚步,侧耳听着谷外的动静,又用剑鞘敲了敲两侧的岩壁,眉头越皱越紧:“这谷看着邪门得很,两侧的岩壁都是中空的,风一吹就跟鬼叫似的,要是有人藏在里面,咱们根本发现不了。”
苏十三从布囊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后是几块干饼和一小袋水囊,分给两人:“先垫垫肚子。这谷至少要走一个时辰才能出去,别到时候没力气应付突发状况。”他自己咬了口干饼,目光却没离开岩壁,“这风蚀谷以前是‘短寻’的人用来传递消息的地方,岩壁上有不少记号,只是年代久了,大多被风沙磨平了。”
“短寻的记号?”沈砚接过干饼,指尖顿了顿,“苏前辈,您之前说‘短寻’是江湖里一群人的称呼,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和我父亲,还有剑盟,有什么关系?”
苏十三咽下嘴里的饼,喝了口水道:“‘短寻’的人,最早就是剑盟里的人。当年剑盟还在的时候,有不少弟子因为追查旧案、寻找失散的亲人,常年在外奔波,他们不求名利,只图一个‘寻得结果’,后来就被人称作‘短寻’。你父亲当年,就是‘短寻’的领头人。”
沈砚的心猛地一跳:“我父亲?他也是‘短寻’?”
“没错。”苏十三指了指沈砚腰间的青铜佩,“你这枚佩,就是‘短寻’的信物。完整的佩刻着一朵寒梅,当年你父亲将佩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你,另一半……”他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另一半给了他最信任的人,让那人在他出事之后,带着另一半佩去找你,把剑盟的真相告诉你。”
陆惊鸿嚼着干饼,插嘴道:“那另一半佩现在在谁手里?难道就是刚才在谷口盯着咱们的那个红衣女子?”
苏十三看了他一眼,没直接回答,只是道:“到了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到。现在最重要的是走出这风蚀谷,赶到断剑城外围的‘沙棘镇’,那里有‘短寻’的人在等着咱们。”
三人不再多言,加快脚步往谷内走。越往里走,谷道越窄,两侧的岩壁也越来越高,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天色已经蒙蒙亮,灰白的光从岩缝里漏下来,照在地上的碎石上,泛着冷硬的光。
忽然,青鬃马猛地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嘶鸣,死活不肯往前走。沈砚用力拉了拉缰绳,却被马带着往后退了两步。“怎么了?”他疑惑地看向马的前方——那里的岩壁上,似乎有一道浅浅的刻痕,像是用剑划出来的。
苏十三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刻痕:“是‘短寻’的警示记号。这前面,有陷阱。”
陆惊鸿立刻拔出软剑,用剑尖在地上轻轻试探:“什么陷阱?是翻板还是绊索?”
“都不是。”苏十三站起身,指了指前方地面上一块颜色略深的碎石,“你看那块石头,比周围的都要平整,下面应该是空的,底下多半是插了尖刺的坑。这是当年‘短寻’用来防外人闯入的,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在。”
沈砚皱了皱眉:“那咱们怎么过去?绕路的话,不知道要多走多久。”
苏十三从布囊里掏出一根长长的麻绳,一端系在腰间,另一端递给陆惊鸿:“你力气大,把绳子绑在前面的岩壁上,咱们拉着绳子走过去,避开那块石头。”
陆惊鸿接过绳子,深吸一口气,足尖一点地面,身形如轻燕般掠了出去。他落在离陷阱不远的一块岩石上,将绳子牢牢地绑在岩壁的凸起处,又试了试绳子的承重,才对沈砚和苏十三喊道:“好了,过来吧!”
苏十三先拉着绳子走了过去,接着是沈砚。他牵着青鬃马,让马紧跟着自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就在他快要走过陷阱时,青鬃马忽然脚下一滑,半个身子往陷阱的方向倾去!
“小心!”陆惊鸿和苏十三同时喊道。
沈砚眼疾手快,猛地拉住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抓住绳子,用尽全身力气将马往回拉。青鬃马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前蹄在陷阱边缘蹬踏了几下,终于稳住了身形。
沈砚松了口气,刚想把马牵到安全的地方,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簌簌”的声响——是碎石滚动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谷道入口的方向,有十几个黑衣人正举着刀冲过来,为首的人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手里握着的刀,正是黑狼帮常用的弯刀!
“是张启山的人!他们居然追进来了!”陆惊鸿咬牙道,软剑在手中一转,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苏十三将沈砚和青鬃马护在身后,手里又握紧了铜钱:“看来张启山是铁了心要除掉咱们。这风蚀谷狭窄,他们人多,咱们不好应付,得想办法尽快出去!”
为首的黑衣人已经冲了过来,一刀朝着陆惊鸿砍去。陆惊鸿侧身避开,软剑顺势刺出,剑尖擦着黑衣人的手臂划过,留下一道血痕。“别跟他们纠缠!先往前走!”他一边打一边喊道。
沈砚也拔出剑,迎上冲来的黑衣人。他的剑法沉稳,每一剑都能精准地挡住对方的攻击,却因为要护着马,动作有些受限。很快,就有两个黑衣人绕过他,朝着青鬃马扑去——他们的目标,居然是马!
“不好!”沈砚心里一紧,刚想回身去救,就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岩壁上方掠了下来,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那身影手里握着一柄剑,剑尖寒光一闪,瞬间就将两个黑衣人的刀挑飞,又顺势在他们的手腕上划了一刀,让他们失去了战斗力。
沈砚愣住了——是那个在谷口盯着他们的红衣女子!
女子没看沈砚,而是转身朝着为首的黑衣人冲去。她的剑法凌厉,每一剑都直指要害,比陆惊鸿的软剑还要快上几分。红衣在灰暗的谷道里格外显眼,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在黑衣人中穿梭。
为首的黑衣人显然没想到会突然杀出这么一个人,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他挥刀挡住女子的剑,却被女子一剑挑飞了刀,剑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说!张启山为什么要追杀我们?”女子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黑衣人脸色惨白,却咬紧牙关不肯说话。女子眼神一冷,剑尖微微用力,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不说?那我就只能让你永远说不出话了。”
“我说!我说!”黑衣人终于怕了,急忙道,“张城主说……说你们要去断剑城找‘短寻令’,那令牌里藏着剑盟的秘密,他不能让你们找到!”
“短寻令?”沈砚心里一动,想起之前在终南山时,苏十三提到过断剑城有他要找的真相,难道这短寻令,就是关键?
女子又问道:“短寻令在什么地方?”
黑衣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张城主把令牌藏得很严,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哪里!”
女子看了他一眼,似乎确定他没说谎,便收了剑,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滚!告诉张启山,想要阻拦我们,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黑衣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带着手下跑了。
谷道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风的声音。沈砚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她的头发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束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飘动,手里的剑还在滴着血。最让沈砚在意的是,女子的腰间,也挂着一枚青铜佩——那佩上刻着半朵梅,与他的那枚,恰好能拼成一朵完整的寒梅!
“你……”沈砚刚想开口,女子就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将腰间的青铜佩解了下来,递到他面前。
“这是你父亲交给我的。”女子的声音柔和了些,“他说,等见到你,就把这枚佩还给你,让你知道剑盟的真相。”
苏十三走过来,对沈砚道:“她叫苏晚,是我的女儿。当年你父亲出事前,把她托付给我,让我带着她和这枚佩,等你来找真相。”
沈砚颤抖着伸出手,接过苏晚递来的青铜佩。两枚佩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一朵完整的寒梅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想起这些年的奔波,眼眶忽然有些发红。
“我父亲……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苏晚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同情:“你父亲是被张启山害死的。当年张启山勾结魔教,想要吞并剑盟的势力,你父亲发现了他的阴谋,想要揭穿他,却被他反咬一口,扣上了‘通敌’的罪名,最后死在了断剑城的天牢里。”
“天牢?”沈砚握紧了手中的青铜佩,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我一定要去断剑城,为我父亲报仇,洗刷他的冤屈!”
陆惊鸿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兄,你放心,我会帮你。我父亲当年也是被张启山所害,这仇,我也得报!”
苏晚点了点头:“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到沙棘镇。那里有‘短寻’的旧部,他们会帮咱们找到短寻令。有了短寻令,咱们才能在断剑城里立足,与张启山抗衡。”
三人一马,继续往风蚀谷深处走去。晨光越来越亮,透过岩缝照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光柱。沈砚握着两枚合在一起的青铜佩,心里忽然觉得踏实了许多。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张启山不会善罢甘休,断剑城里也一定藏着更多的危险。但他不再是一个人,有苏十三、苏晚,还有陆惊鸿陪着他,他们都抱着“短寻”的执念,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风依旧在谷里呼啸,却不再让人觉得阴森。沈砚抬头望向谷口的方向,那里已经能看到一丝黄色的戈壁滩——他们,快要走出风蚀谷了。而断剑城的真相,还有父亲的冤屈,也离他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