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愿成为陛下的一把刀

臣愿成为陛下的一把刀

桌上凌乱的不堪入目，宋观澜虽面不改色，但从眼神中很难不看出他在生气。

堂堂御史大夫，朝廷命官，私下里却连个桌子都整理不好，传出去还不叫人笑话？

穆淮笙偷偷观察着宋观澜的一举一动，生怕他看出来什么，只见他锋利的眼神扫过桌上凌乱的纸张与墨点，仿佛能透过这表面的粗糙遮掩看穿一切，包括纸下一些还来不及收起来的见不得人的东西。

“很紧张？”穆淮笙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宋观澜的动作上，还没听他在说什么，冷不丁这么来一句还吓到了他，只见他身子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如同雪后初晴房檐上摇摇欲坠的水滴，“啊…嗯……没，臣怎么会紧张……”

宋观澜冷笑。这小家伙差点就把“紧张”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宋观澜两根手指捏着上面的纸张，刚刚穆淮笙写的那页小字就这么水灵灵的进入宋观澜的视野当中，他定睛一看，眉头紧皱。

兵部尚书家中有仓库，其中藏有奇珍异宝数件。

这时，一阵风不合时宜地吹了过来，正好替宋观澜吹飞了所有多余的纸张。

仓库位置大致示意图……

“这是什么？”宋观澜拿着这两张纸，冷声问。穆淮笙见状不妙，跪得倒利索，“扑腾”一声直接跪倒，还因为把自己膝盖磕疼了“嘶”了一声，虽然小，但宋观澜可听得一清二楚。

“嘶…臣知罪。”穆淮笙拽着衣角，头埋得很低，他几乎是做好了身死或被逼自尽的准备了。谁知头顶竟传来一声轻笑，随后就是椅子挪动的声音，显然是宋观澜坐下来了。帝王腰背笔直，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威严与压迫感，只要靠近一点就会压得人喘不过气，此刻，穆淮笙就是这个感觉，他想再辩解，但无话可说，自己写的这些东西很多都不合规矩，自己这么做显然是太出格了。

可谁叫这兵部尚书自己贪了这么多呢？

宋观澜垂眸，连腰都没弯一点，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穆淮笙，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还有吗？”

穆淮笙也没撒谎，“还有的……”

最终是以宋观澜自己翻出来了一堆为结果，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这种事儿他从先帝在位时就开始做了，一直做到现在，那罗列出来的罪证肯定有一个人那么高。宋观澜翻看着那一本本写满文字的册子，上面有朝中官员的名字，有几个被画上了红叉，也有的被特意标记了一下，这些标记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被红叉划掉的就是已经处理好的，被特别标记的就是正在调查中，没有任何标记的就是正常或者还没来得及调查。

这位御史大人当真是不简单。

“想不到…穆御史竟如此称职，真正做到了监察百官啊……”

“臣惶恐……”穆淮笙总觉得这话不像是在夸他。

宋观澜把册子放回桌上，“那就给你解释的机会，说说吧，民间关于你的传言一段比一段难听，朕不能不关心。”

跪在地上的人吞了下口水，嘴唇张了张，最后还是说了。

故事，还要从先帝在位的最后三年说起。

穆淮笙年少及第，高中状元，按理应入职翰林院，日后再根据政绩能力慢慢提拔，先帝的意思就是，干得好多升，干不好就让他去偏远地区做个父母官，权当历练。穆淮笙一直懂得收敛锋芒的道理，本就年少，外在表现又平平无奇，自然惹得一些满是文理杂章墨臭味儿的老臣不满。

先帝在位时期，最大的问题就是外戚权力过大，朝文帝晚年认识到了这一点，便开始着手处理，从中遇到了许多棘手的问题，关键证据隐藏太深，想查出来不容易，穆淮笙毛遂自荐，深夜面圣，一句话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这与他收敛锋芒的特点相悖，但又代表着他日后要一直沉在水底。

“臣愿为陛下分忧……”

这个面容清秀，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少年郎，接近先皇后表弟，与其交好，最终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朝文帝一直想要拿到的东西。那先皇后表弟在狱中到死都不敢相信，就是那个人畜无害的少年，让他家沦落到如今这番地步。

穆淮笙扮猪吃老虎的能力，朝文帝是彻底领略到了。

“穆卿可知御史职责为何？”

“监察百官，肃正纲纪。”

“好，这日后就是你的职责。”

穆淮笙明白，自己日后该如何行事，不是张扬，不是果敢，而是暗中处理，这才是他的亮点，是朝文帝愿意力排众议提拔他的原因。

他的官位高，可越摆烂，就会把他的名声搞得越臭，让所有人放松警惕，让所有人觉得他只是一个花瓶，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罢了。

传言越难听，就说明他做得越成功。

此刻这个年轻的小御史跪在地上，新帝坐在那里听完他的故事，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难怪，自己平庸的父亲，别说是扳倒专权的外戚了，就是普通的贪官污吏都处理得拖泥带水，全靠内阁的老臣跟进，自从这个穆淮笙当了官，一切就都变了，那三年，可谓是朝文帝罢免朝臣最多的三年。

“穆卿当真是令朕刮目相看…”他一顿，“处理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兵部那边有了新发现，去年的军饷去向也在查。”

“嗯…”宋观澜满意地点点头，又开始打量起跪在地上的人，“穆卿可要好好为朕分忧。”

“臣…愿成为陛下的一把刀。”清澈的眼眸中闪烁出一种坚定，那是不同于他以往的那种天真。

他已经准备好了，为了朝中一片清明，为了陛下，为了不负先帝嘱托，更重要的，为大靖黎元百姓。

“臣永远不会忘记臣的职责…监察百官，肃正纲纪。”

宋观澜心里一颤，这穆淮笙，真的和传闻中的不同，他又开始心疼起这背负满身骂名的少年郎。

他受了太多委屈，朕要好好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