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铃兰幽谷共鸣灵根后,你与眠渔之间的联系愈发紧密。
这卷温养神魂的灵书,不仅让你心神宁静,偶尔,在你指尖轻抚过它微凉的书页时,一些破碎的、不属于你记忆的画面,会如同水中涟漪般,悄然荡入你的心湖。
起初只是模糊的光影,渐渐地,画面清晰起来。
你看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却瘦弱许多的女孩,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裙,跪在冰冷的祠堂里。
窗外大雨滂沱,寒风裹挟着雨水,从破损的窗棂狠狠泼进来,浇透了她单薄的身躯。
她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
“灾星!都是你这灾星克的府里不得安宁!”
“哼,嫡女?连个体面的丫鬟都不如!”
“爹爹……冷……”她喃喃着,回应她的只有屋内妾室与父亲的欢声笑语,以及更猛烈的泼向她的一盆冷水。
“灾星!滚远点!别脏了我们的地!”恶毒的咒骂如同冰锥。
你看到她明明在寺庙为祖母祈福后,祖母的病便奇迹般好转,却被那得宠的妾室诬陷是“冲撞了佛祖才招来病祸,如今是侥幸”,父亲不由分说便是一顿家法。
她的名字,叫燕归鸿。
你看到,在一个看似富贵的府邸中,她明明是嫡出的女儿,却活得不如一个得脸的丫鬟。
父亲宠妾灭妻,视她为灾星,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另一个女儿——燕君镜。
那个穿着艳丽、近乎妖异,常常打扮得像异域舞娘般的少女,才是这个家族众星捧月的“福星”。
明明是燕归鸿出生时带来的祥瑞之兆,却被生生安在了燕君镜的头上。
你看到,无论燕归鸿如何小心翼翼,如何努力讨好,换来的只有父亲的漠视,妾室的刁难,和下人的欺凌。
那一次次“意外”的摔倒,被泼湿的衣裳,克扣的饭食,以及无数个寒冷孤寂的雨夜……
然后,你看到了“它”。
那也是一个系统。不同于谢栖桐的冷峻与实体化,它更像是一团温暖而无形的光。
每当燕归鸿被罚跪在雨中,那团光总会悄无声息地出现,为她撑起一片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在她饿得头晕眼花时,会有点心悄然出现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在她被所有人指责为“灾星”,缩在角落无声哭泣时,那团光会轻轻环绕着她,传递着笨拙却真诚的安慰。
“鸿儿别怕,有我在。”
画面陡然一转,变得激烈而惨烈。
不知发生了何事,燕归鸿周身竟缠绕着不祥的黑气,眼神癫狂,手中握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
而那团光,依旧在她面前,只是光芒黯淡了许多。
“连你也要背叛我吗?!”燕归鸿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毁灭一切的疯狂。
那团光没有躲闪,只是温柔地,近乎悲悯地迎向她的剑锋。
“噗嗤——”
利剑穿透了光团。
想象中的溃散没有到来,那光团反而在最后一刻,竭力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幻化出一个极其模糊、带着笑意的轮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鸿儿……真棒,学会用剑了……”
“别哭了……要……好好活下去啊……”
光芒彻底消散了。
只剩下燕归鸿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剑“哐当”落地,脸上的疯狂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死寂。
……
你猛地从那些心湖涟漪中抽离,指尖还停留在眠渔冰凉的书页上,胸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窒息般的难受。
燕归鸿……那个女孩,就是这副身体原本的主人吗?
那个为了她甘愿被剑刺穿、消散于无形的光团,就是她绑定的系统?
你沉默了很久,窗外的阳光明媚,却驱不散你心头的寒意。
“系统。”你在识海中轻声呼唤。
谢栖桐的身影悄然凝聚,依旧是那身利落的现代黑衣,高马尾束得一丝不苟。
他看向你,目光落在你有些苍白的脸上和微微颤抖的指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宿主,何事?”
你将通过眠渔看到的那些破碎画面,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他。
你提到了燕归鸿的悲惨,提到了那个为她撑伞、最终被她亲手“杀死”的系统。
“……它最后,是笑着的。”你声音干涩,“它说,‘要好好活下去’。”
谢栖桐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你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冷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透彻:
“系统亦有命运。那是它自己选择的命运,从绑定那一刻起,或许便已注定。宿主燕归鸿是它的劫,亦是它的缘。结局如何,外人无权评判,也……干涉不了。”
他的话语冰冷,却奇异地让你翻涌的心绪平复了些许。
是啊,那是另一个系统与它宿主的故事,是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的过去。
那个叫燕归鸿的女孩,如今又在何方?是彻底消散了,还是……?
你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个令人心碎的结局。
你的注意力回到了那个“福星”燕君镜身上。
从眠渔传递的信息来看,这个燕君镜,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气运之女”。
她骄纵蛮横,矫揉造作,靠着吸食他人气运尤其是亲近之人的气运来维持自己的光环,那身不伦不类的异域舞娘装扮,恐怕也是某种吸引目光、汲取气运的手段。
“系统,那个燕君镜……她快出现了,是吗?”你问道,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谢栖桐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时空,看到既定的未来:“根据世界线推演,就在不久后的太子生辰国宴上。她会以一支出自‘古籍’的绝世舞蹈,吸引全场目光,尤其是太子殿下的注意。此后,她将凭借‘福星’光环和某些非常手段,一路晋升。”
“非常手段?”你捕捉到他话里的深意。
谢栖桐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比如,在合适的时机,对合适的对象,使用一些助兴的药物,春风一度后,便能轻松获得‘溅贵人’之类的名分。”
你倒吸一口凉气。
下药?对太子?那个总是板着小脸,却会在你睡着时给你盖毯子,会送你暖玉,好感度高得离谱的沈知檐?
一股莫名的怒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担忧,在你心头窜起。
你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不仅仅是为了太子,也是为了那个素未谋面、却命运相连的原主燕归鸿。
那个燕君镜,夺走了原本属于燕归鸿的一切,如今,难道还要用这种龌龊的手段,去玷污另一个无辜之人吗?
你握紧了膝上的眠渔,温润的气息让你冷静下来。
你又看了看安静立在妆台上的沈衔月,木偶精致的面容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静。
“系统,”你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太子殿下的生辰宴,我会去的。”
谢栖桐回望着你,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有什么情绪极快地闪过。
他并没有问你打算做什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
“我会在你身边。”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像是一块沉甸甸的基石,落在了你的心上。
你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句承诺,更是一种无言的同盟。
鸿雁已飞,如今栖息于将军府的梧桐枝头。
你轻轻抚过心口的铃兰胎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名为“幸福归来”的微弱力量。
这场即将到来的宴会,或许,会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