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六本木新城。
森川美术馆隔壁的顶级画廊“千禧之窗”内，正在举行“东方幻梦”跨国艺术展的项目启动会。
黄亦玫站在项目组靠后的位置，穿着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出国前妈妈还反复唠叨，衣着打扮一定要朴素，不要太扎眼，在国内就惹得男生打架，她老人家可不想漂洋过海还要担心女儿。
作为刚从国内顶尖美院毕业，通过激烈选拔才加入这次跨国项目的实习生，她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是这朵玫瑰花实在太漂亮了，哪怕没有特意打扮过，在场都有男士时不时朝她投来目光。
项目日方负责人，一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部长，正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初步方案。
“我们认为，这能很好地体现传统与未来的碰撞……”部长语气恭敬，甚至带着一丝谄媚。
突然，一个冰冷的年轻男声从会议桌的主位传来，用的是流利的英语，直接打断了部长的陈述。
“垃圾。”
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那个男人身上。
加贺美零，日本第一财阀加贺美家的现任掌门人，年仅二十八岁便执掌庞大商业帝国的CEO，也是这次艺术展最重要的出资人与决策者，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黑色定制西装，身形挺拔，精致得过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扫过屏幕，如同在看一堆无用的废料。
“传统与未来的碰撞？”他微微后靠，修长的手指在光洁的桌面上轻轻一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这种陈词滥调，十年前就已经过时了，我要的不是旅游纪念品级别的拼凑。”
日方部长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零的目光掠过在场每一个噤若寒蝉的人，最终，落在了站在后排的黄亦玫身上，或许是因为她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立刻低下头躲避他视线的人。
“这就是你们集思广益的结果？”他声音不高，却带着千斤重压，“如果只有这种水平，项目可以提前终止了，我不投资毫无价值的创意。”
中方带队老师，一位资深的策展人，试图缓和气氛：“加贺美先生，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立刻组织团队进行头脑风暴，拿出更创新的方案！”
“创新？”零打断他，“我要的不是名词，是结果，三天，给你们最后三天时间。”
他站起身，冰冷地扫过全场：“三天后，如果还是这种垃圾，所有人，都可以滚蛋了。”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带着几名助理，径直离开了会议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留下满室死寂。
“完了……”不知是谁低声哀叹了一句。
黄亦玫轻轻咬住了下唇，她能感觉到身边同事们的沮丧和恐惧。
“太欺负人了！”回到临时办公的隔间，同组的日本实习生美莎子几乎要哭出来，“加贺美社长怎么能这样，我们辛苦准备了那么久！”
“因为他有资格这样。”带队老师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他是出资方，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且他说得难听，但并非全无道理，我们的方案，确实保守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三天，怎么可能拿出全新的方案？”另一个成员焦虑地说。
黄亦玫一直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在速写本上划动，脑海中回响着加贺美零那句“垃圾”，还有他那种视一切为无物的眼神。
“也许！”她忽然开口，周围几人都看了过来，“也许我们的思路真的被框住了。”
她拿起笔，在速写本上快速画了几笔：“我们一直在想如何‘展示’，或许，我们应该思考如何让观者‘体验’和‘反思’，比如，不仅仅是美，还有它背后那个时代压抑与放纵的矛盾；不仅仅是霓虹灯的绚烂，还有它之下个体的疏离与欲望！”
她的眼睛因为思考而闪闪发光：“我们可以用沉浸式装置、互动影像，不是简单地呈现元素，而是解构它们，引发更深层次的共鸣。”
带队老师看着她，眼中闪过惊讶和考量：“黄，你的想法很大胆，但这风险也很高，加贺美社长未必能接受过于前卫的概念。”
“他要的是创新。”黄亦玫抬起头，“如果我们继续在安全的范围内修修补补，结果可能还是被他认定为‘垃圾’，不如赌一把。”
团队陷入了争论，有人认为黄亦玫的想法太过冒险，有人则认为是唯一的出路。最终，在带队老师的默许下，决定分成两组，一组继续优化原有方案，另一组则由黄亦玫牵头，尝试构建全新的大胆概念。
接下来的三天，黄亦玫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她查阅了大量资料，绘制草图，构建逻辑框架，美莎子被她感染，也加入了进来，帮忙处理数据和联系可能的艺术家资源。
第三天下午，最终的汇报会再次在“千禧之窗”的会议室举行。
加贺美零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坐在主位，仿佛三天前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优化原有方案的小组首先汇报，他们尽了最大努力，加入了更多科技互动元素，零听着，手指偶尔敲击桌面，不置可否，汇报结束时，他只说了一句：“比垃圾好一点。”
这算不上表扬的评语，让汇报者脸色惨白地坐下了。
轮到黄亦玫所在的小组了，她深吸一口气，拿着准备好的资料和简易模型，走到了台前，她能感觉到加贺美零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加贺美社长。”她的声音起初有些颤抖，但很快稳定下来，“我们小组提出的新概念是‘破碎与重构：东方美学的神经末梢’。”
她开始阐述她的核心，不再局限于日本，是将视角扩大到亚洲文化圈，探讨共通的美学在现代化冲击下的变形与新生，她的语速很快，逻辑清晰，几乎忘记了台下坐着那位能决定她去留的“冰山”。
“我们认为，艺术展不应只是静态的展示，应该是一场引发思考的‘事件’，我们呈现‘破碎’，是为了邀请观者与我们一同‘重构’属于这个时代的美学体验。”
汇报结束，会议室里再次陷入安静。
加贺美零没有立刻说话，许久，才缓缓开口：“名字。”
黄亦玫一怔：“……什么？”
“这个概念的名字，太长了，啰嗦。”
黄亦玫的心沉了一下，以为他还是不满意，她试图解释：“这个名字是为了准确表达……”
“我说了，啰嗦。”零打断她，他站起身，走向屏幕，指着核心装置的概念图。
“它叫‘矛盾螺旋’。”他转过身，第一次真正地对上黄亦玫的眼睛，“这个核心概念，保留。”
他看向目瞪口呆的带队老师：“后续方案，围绕这个方向深化，由她。”他指了指黄亦玫，“主要负责。”
说完，他再次如同宣布一个简单的决定般，离开了会议室。
美莎子激动地抓住黄亦玫的手臂：“黄，你听到了吗？他采用了！采用了你的想法！他还让你负责！”
黄亦玫站在原地，心脏后知后觉地剧烈跳动起来，她看着已经关上的门，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加贺美零不仅没有让她滚蛋，还认可了她的方案。
她知道这是机会，是更大的挑战，她和这座冰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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