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钱塘城浸在湿润的水汽里，柳芽新抽，翠色染了城墙；杏花初绽，花瓣上的水珠顺着粉白的瓣尖滚落，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字样悬在巷口，伴着清脆的鸟鸣，倒显出几分江南的温柔来。
苏昌河踩着青石板上的水潭，精致的黑靴溅起细碎的水花，他却毫不在意，口中吹着不成调的口哨，手中的小匕首转得飞快。两撇小胡子衬得他多了几分狡黠，直到看见“白鹤药府”的匾额，他才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那朱红大门，眼底的散漫淡了些。
身后忽然传来铜铃轻响，苏喆手持缀满金环的法杖现身，烟斗里还冒着袅袅青烟。“你的线人说，他们要来这里寻名医？”他说着一口带着桂音的方言，单手掀开腰间竹筒，丢了粒话梅进嘴里。
“是啊，大家长身中‘雪落一枝梅’，命不久矣。”苏昌河指尖的匕首停了下来，语气沉了几分，“此处住着药王的小师叔白鹤淮，老爷子的意思是，这位神医最好‘从未存在过’。”
他看着苏喆叼着烟斗、嚼着话梅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学着对方的语气调侃：“都说一口槟榔一口烟，飘飘欲醉做神仙，喆叔你倒好，偏爱吃话梅。”
话音落时，脑海里却不由自主闪过画面——去年暮春，他和苏琴雪在暗河后山练剑，她练到出汗，随手把剑往地上一插，坐在石头上喘气。他从怀里摸出颗话梅递过去，她却皱着眉摇头：“太酸了，我不爱吃。”他当时还逗她，说“酸的解乏，你试试”，结果她咬了一口就吐出来，酸得眼眶都红了，却还是把剩下的几颗小心收进了荷包，说“留着给你当零嘴”。后来他才知道，她是怕他练剑时饿，特意攒着，哪怕自己不爱吃。
“我就不次了。”苏昌河收回思绪，学苏喆的方言说了句，伸手拿起门上的铜环，轻轻叩了三下，动作竟透着几分客气。
苏喆挑了挑眉，烟斗往法杖上敲了敲：“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学学暮雨呗，杀手临门还能有礼有貌。”苏昌河笑着收回手，“不过看这动静，里面的神医怕是不太给面子。”
“许是年纪大了耳朵背，得敲响些！”苏喆这话发音竟出奇地标准，话音未落，他抬手将烟斗往法杖上一磕，一枚金环从法杖顶端飞出，“咚”的一声闷响，重重撞在药府大门上，震得门环都嗡嗡作响。
苏昌河忍不住捂住耳朵，眉头皱起，心里却又想起苏琴雪——上次他在训练营里跟人打架，被打得耳朵嗡嗡响，是她蹲在他身边，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擦他脸上的血，还把耳朵凑过来，小声问“还疼不疼？我给你吹吹”。那时候她的指尖碰到他的耳垂，温温的，比江南的春雨还软。
“这一下，里面总该有动静了吧？”苏喆收起法杖，重新叼起烟斗，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苏昌河放下手，目光落在紧闭的大门上，心里却悄悄想着：等解决了这里的事，得去给琴雪买些她爱吃的桂花糕。上次听她说钱塘的桂花糕最地道，正好趁这次机会，带回去给她尝尝。
门内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谁啊？这么大力气，门都要被敲坏了！”
苏昌河和苏喆对视一眼，眼底同时闪过一丝锐利——终于，等来了。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