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在夜色里明灭。白鹤淮啃完最后一口桂花糕，拍了拍手上的糕屑，语气带着几分抱怨：“一听你就没去过药王谷！我们那儿拢共就三间茅草屋，两头猪、一匹马、七只羊，再加一大片菜地，世间还有比这更无聊的地方吗？”
苏暮雨正撕着烤鸡，闻言抬了抬眼：“我倒以为药王谷很繁盛，毕竟‘用财买命’的人定然不少。”
“师父留了祖训，顶着药王谷的名号行医，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能收高价诊费。”白鹤淮翻了个白眼，从药箱里摸出包药粉撒在烤鸡上，“所以我们其实穷得很！师兄过世后，辛百草接任药王，我赶紧跑出来——我是小师叔，他管不了我。选江南落脚，一是因为这里人有钱，二是……”她咬了口烤鸡，含糊道，“这里的桂花糕好吃！”
苏暮雨笑了笑：“原来如此，倒是没料到。”
“你这人真奇怪，我跟你说这么多，你就会一句‘原来如此’？”白鹤淮挑眉，“你不好奇我怎么看出你身份的？”
“神医既与大家长是旧识，想必听过暗河的事。”
“小时候师父哄我学医，总讲暗河的故事。”白鹤淮晃了晃腿，“天下最强的刺客组织，苏、谢、慕三姓掌权，首领称‘大家长’，座下有蛛影十二肖——首领‘傀’统管全局，另一位便是‘青鸾使’，一人一琴一剑，凭凝霜剑意就能挡千军，连三家长老都要让三分。”
她话音未落，院门口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似踏雪无痕。苏琴雪背着“墨雪如歌”走来，玄色衣袍衬得她身姿挺拔，清冷的眉眼在篝火映照下，竟少了几分疏离。她刚巡查完道观东侧的山道，指尖还沾着点未化的夜霜，见到苏暮雨，语气才软了些许：“暮雨，东侧山道无异常，戌狗和申猴在山口值守，若有动静会及时传信。”
白鹤淮眼睛一亮，指着她对苏暮雨道：“我说的就是她吧！‘雪域仙’苏琴雪——暗河唯一能与‘傀’并列的蛛影首领，传闻你当年在寒山，仅凭一曲《霜降》就冻住谢家三十死士，连他们的淬毒弩箭都没能破冰，这事是真的？”
苏琴雪握着琴带的指尖微顿，耳尖悄悄泛起薄红。在外人面前，她素来是冷厉果决的“青鸾使”，唯有在苏暮雨和苏昌河面前，才会卸下几分防备。此刻被当众提起过往战绩，她只淡淡颔首：“不过是恰逢其会，算不得什么。”
苏暮雨见状，连忙转移话题：“神医方才说，上一任傀是你的父亲？”
白鹤淮啃着烤鸡，含糊道：“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对暗河这么熟？不过你们不信也正常……对了，你们刺客本该隐匿身份，怎么偏把标识刻在脸上？”
“我曾问过门中前辈，他只说‘仄系仪系感，里懂个屁’。”苏暮雨学着前辈的方言，惹得白鹤淮笑出声。
“是‘仪式感，你懂个屁’吧！”白鹤淮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白日里我遇到个持法杖的人，说话就是这调调，是你同门？”
苏暮雨脸色微沉：“是喆叔……他还带了别人？”
“还有个玩匕首的，看着挺年轻，紫靴，留两撇小胡子，笑起来有点狡黠。”
“是昌河。”苏暮雨的声音更沉了，“他也来了。”
听到“昌河”二字，苏琴雪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握着琴带的手紧了紧。她想起昨夜苏昌河在破庙，悄悄塞给她的那瓶金疮药，说“谢家的人下手阴，你带着防身”——此刻他跟着苏喆来，定然是受苏家所托，目标怕是白鹤淮。她没说话，只是默默走到火堆旁，从怀中摸出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苏暮雨：“这是早上在城里买的干粮，你带上，路上可能没时间找吃的。”
这油纸包，其实是苏昌河今早塞给她的，她没舍得吃，此刻却借着递干粮的由头，悄悄给了苏暮雨——她知道苏暮雨接下来要引开追兵，得多备些吃食。
苏暮雨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糕点，瞬间明白过来，轻声道：“你自己也留着些，护着神医和大家长，更需要体力。”
苏琴雪摇摇头，转身去检查马车：“我没事，你们尽快安排启程吧，夜长梦多。”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只是步伐间，多了几分对某人的牵挂——她不知道苏昌河此行的真正目的，只盼着他别真的与他们为敌。
白鹤淮看着两人的互动，眯了眯眼，凑到苏暮雨身边小声嘀咕：“你这位青鸾使，看着冷冷的，倒是挺关心你……不对，她刚递干粮的时候，眼神好像有点飘，该不会是在想那个玩匕首的吧？”
苏暮雨失笑，没否认——他早就看出，苏琴雪的柔软，从来只给苏昌河一人。
篝火渐渐熄灭，夜色里，蛛影的人开始悄然收拾行装。苏琴雪站在马车旁，指尖轻轻拂过琴身，心里默默念着：昌河，别走错路。等这事过去，我们还像当年在无名者营地那样，一起看星星，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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