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砸在枯枝上，啪嗒一声溅起泥点，恰好落在苏昌河染血的衣襟上。他半跪在地，右手死死按住渗血的侧腰，指节因用力泛出惨白。即便如此，他依旧扯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怎么每次都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反正每次你都会及时出现，狼狈点也没什么问题。”苏昌河扣住苏暮雨递来的手，刚借力站起身，便觉周遭的雨丝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拢了拢——那不是寒气的冷硬，而是一阵混着琴香的风，从雨幕中缓缓漫来。
雨雾里，苏琴雪背着古琴缓步而至。古琴裹着素色软布，边角绣着青鸾纹，雨水浸透后，那纹路反而显得更加温润柔和。她撑着一把素面油纸伞，伞骨是细腻的竹制，握在手中的手腕纤细却稳当。玄色衣袍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一截冷白的肌肤，腕间系着一根细红绳——那是去年苏昌河随手编的，她一直戴着，从未摘下。发梢沾着雨珠，紧贴鬓边，衬得她的脸颊越发莹白。眉梢微垂时，长而软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鼻尖微红，带着几分柔美，却没有半分怯懦。
她走到苏昌河身边，并未拔剑，而是从琴囊夹层摸出一块叠得整齐的绢帕。那是她亲手绣的，帕角缀着一颗小小的银铃，轻轻晃动手腕时会发出极细微的叮当声。她用帕子慢悠悠擦去苏昌河脸上的泥点，动作轻柔得像怕弄疼了他。指尖触及他的皮肤时，带着一丝琴木的暖意，低声道：“先别动，伤口沾了泥容易发炎。”
这温柔，与日后传遍江湖“雪域仙”的冰冷模样截然不同。苏昌河注视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三年前——那时她刚入炼炉，见他被教习罚站，偷偷塞来半块糖，用帕子包着，因为怕化了，手心里攥得暖暖的。如今，她已成长为能凭剑意凝霜的少女，却仍旧记得用绢帕为他擦去泥点，而不是随手拿布抹一抹算了。
苏琴雪擦完泥点，才从琴囊暗格抽出长剑。剑身窄而亮，没有凌厉的花纹，仅点缀着几颗银星。出鞘时没有寒气逼人，反倒如月光洒落般清冷柔和。她将剑鞘递给苏昌河，指尖无意间碰到他的掌心，瞬间飞快收回，耳尖悄悄泛红。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露出这种软态。苏暮雨撑着伞，默默看着她用细棉线缠绷带，动作匀称轻巧，生怕弄疼了苏昌河。眼底藏不住的温情，连冷雨都似被暖化了几分。
“鬼哭渊的试炼要开始了，家族召我们回去。”苏暮雨打破沉默。
苏琴雪缠完最后一圈绷带，用银铃帕子轻轻压了压，这才抬头看向苏昌河，语气依旧轻缓，却藏着不容反驳的认真：“你的伤没好透，进去后别逞强。”她没有说“我跟你们走”，只是默默背着琴往前迈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像是确认两人是否跟上。眼底的情意，藏也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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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鬼哭渊前
晨雾如薄纱，笼罩整座山峦。鬼哭渊入口的血腥味掺杂着露水的气息，淡了一些。无名者们列队站着，苏琴雪站在苏昌河身旁，双手垂在身侧，指尖轻轻捻着琴囊的布纹。她穿了一身浅灰劲装，领口绣着一圈细白边，衬得脖颈愈发修长。发尾用青丝带束起，丝带在晨风中轻轻飘动，平添几分柔美。周围的人颤抖不已，她却站得笔直。只有在苏昌河悄悄碰触她手腕时，她才轻轻回握一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
“每组十人，最后只能活一个。”慕子蛰冷声念着编号，“十七号。”
苏暮雨走出队列，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苏琴雪冲他轻轻点头，长睫毛微微颤动，好似在说“放心”。她眼底的温情，与对旁人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
“第一组最后一位，六十三号。”慕子蛰的声音满含恶意。苏昌河盯着他，缓缓出列。
就在这时，苏琴雪向前迈了一步。浅灰劲装的衣角在晨雾中轻晃，身形清冷，毫无退缩之意。
“你也想进第一组？”慕子蛰挑眉，语气讥讽，“一个只会抚琴的丫头，也配争活路？”
苏琴雪没说话。
她抬手，指尖掀开琴囊暗格，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戾气。长剑出鞘的瞬间，刺骨寒气裹挟着层层霜雾弥漫开来，仿佛月光凝成的流水绕着剑身缓缓旋转。她手腕轻转，剑身划出一道青鸾虚影，伴随着几声类似琴音的轻微颤响。剑过之处，地面凝结出薄冰，纹理细腻宛若她绣在帕子上的花朵，足以证明她的实力。
列队的无名者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这个柔美而清冷的少女竟能挥出如此凌厉剑意，如雪落梅花，美而不弱。慕子蛰的脸色僵住，目光落在苏琴雪握剑的手上——那双手指腹虽有薄茧，却透露出常年练剑的坚韧；连握剑姿势都带着独特的柔，却又稳得惊人。
苏琴雪手中长剑斜指地面，霜雾缭绕剑身。她没有看慕子蛰，而是转头看了眼苏昌河，眼底的冷意瞬间融化，多出几分担忧，似乎在说“我会护着你”。这一眼的情意，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慕子蛰盯着她半晌，脸色阴沉，但终究不再嘲讽，只冷冷道：“好，进组。”
苏琴雪收剑入鞘，琴囊暗格合上的一瞬，霜雾渐渐散去。她走到苏昌河身边，微微往他那边靠了靠，浅灰劲装的袖口轻轻蹭过他的手臂，像是寻求无声的支撑。三人朝着鬼哭渊的方向走去，晨雾逐渐散去，阳光洒在苏琴雪的侧脸上，勾勒出她下颌柔和的线条，也映亮了她眼底藏不住的情意——对外的冷漠是她的铠甲，对苏昌河与苏暮雨的温柔则是她藏于心底的软肋，更是她一路前行时从未丢弃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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