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九霄客栈的夜,被窗外的雾气裹得愈发沉。一楼堂内烛火摇曳,映着苏昌河漫不经心的侧脸,他捏着酒杯晃了晃,酒液在杯壁上划出浅浅的弧,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苏喆的烟杆在桌角轻轻磕了磕,火星溅起又落下,他瞥了眼楼梯口唐怜月消失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玩味:“那慕家丫头,可是慕青羊最疼的侄女,唐怜月把她掳来,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掳来?”苏昌河轻笑一声,抛了颗花生进嘴,“喆叔可别小看唐怜月,他做事向来有目的。慕雨墨是蛛影团的人,手里握着不少蛛巢的布防消息,他留着她,比杀了她有用得多。”
“也是。”苏喆吸了口烟,烟雾缭绕中看向苏昌河,“不过话说回来,那丫头模样周正,性子又烈,倒真是块好璞玉。你就真的不动心?”
苏昌河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被漫不经心掩盖:“动心?暗河里的人,谈什么动心。我只知道,她是慕家的人,是蛛影团的人,是能撬动局面的棋子。”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的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压下了心底那点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异样。
与此同时,蛛巢的东侧防线旁,苏琴雪正领着蛛影十二肖检查机关。灯笼的光晕下,她指尖划过冰冷的机关弩,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白日里的画面——苏暮雨那句“或许昌河喜欢她吧”,还有白鹤淮调侃时的模样。
“琴雪姑娘,机关都检查好了,三道防线都已布置妥当,只等明日敌军来犯。”一名弟子上前禀报,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琴雪回过神,点头道:“辛苦大家了。今夜轮流值守,务必打起精神,一旦发现异常,立刻通报。”
弟子领命退下后,夜色中的寂静再次将她包裹。她走到一处石崖边,望着远处落九霄客栈的方向,青鸾剑的剑穗垂在身侧,轻轻晃动。白鹤淮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戏谑与笃定:“你看苏昌河对慕雨墨,那眼神里的在意,可不是对普通同伴的模样,说不定真如苏暮雨说的,他喜欢慕雨墨呢。”
白鹤淮的话,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她一直不愿面对的侥幸。她想起炼炉里,昌河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和雨墨,却会在雨墨受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拼命;想起每次执行任务,昌河总会格外留意雨墨的安危,哪怕自己身陷险境,也会先确保雨墨安全。
这些过往,她一直以为是同伴间的情谊,是炼炉里沉淀的情分。可如今想来,那些格外的关照,那些下意识的保护,似乎真的藏着不一样的心思。尤其是方才收到暗哨禀报,说唐怜月掳走了慕雨墨,而昌河此刻就在落九霄客栈,却没有任何要救人的动作——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计划,还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她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想法:“不会的,昌河不是那样的人。他定是有自己的安排,等计划完成,定会救回雨墨姐姐。”
可心里的疑云,却像窗外的雾气,越聚越浓。她想起自己袖中藏着的桂花糕,那是她特意为昌河准备的,原本想着等他回来,亲手交给她。可现在,他不仅站在了蛛巢的对立面,或许还心系着另一个人。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桂花糕的油纸被捏得发皱。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明日便是大战,她不能被这些儿女情长扰乱心神。无论昌河的心思如何,无论他是否喜欢雨墨,她都必须守住东侧防线,护住蛛巢,护住身边的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苏琴雪回头,见是苏暮雨撑着伞走来,伞沿上还沾着夜露。
“还没歇息?”苏暮雨走到她身边,目光望向远处的夜色,“在想昌河的事?”
苏琴雪垂眸,轻声道:“暮雨哥,你说……昌河他,真的喜欢雨墨姐姐吗?”
苏暮雨沉默了一瞬,缓缓道:“我不确定。昌河的心思,向来深沉。或许有过好感,或许只是把她当妹妹。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明日之战,他的立场,才是关键。”
“我知道。”苏琴雪点头,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只是……有点担心雨墨姐姐,也担心昌河。我怕他一步踏错,再无回头之路。”
“放心吧。”苏暮雨看着她,语气坚定,“我会护住他,也会护住蛛巢。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守住东侧防线,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助力。”
苏琴雪抬起头,望着苏暮雨沉稳的眼眸,心中的纷乱渐渐平息了几分。她重重点头:“嗯。我会的。”
夜色更浓,落九霄客栈的烛火依旧摇曳。苏昌河放下酒杯,起身走向楼梯,眼底的漫不经心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决绝。苏喆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烟杆在桌角轻轻敲击,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打着前奏。
而蛛巢的石崖边,苏琴雪将攥皱的桂花糕重新抚平,小心翼翼地放回袖中。她知道,明日之战后,一切都会有答案。无论是暗河的格局,还是昌河的心思,都将在这场腥风血雨中,水落石出。她握紧青鸾剑,转身走向防线,脚步坚定,再也没有一丝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