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温茶把糖撞进他掌心
周三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九月的天像被谁拧开了烧烤档，操场冒着滚烫的白烟。老师一句“慢跑两圈”后，队伍瞬间松散，呼啦一圈人涌向看台的阴影。
温茶体能向来糟糕，半圈不到就落在队尾，呼吸像刚开封的苏打气泡，乱得一塌糊涂。跑道拐角，一只篮球突然滚到她脚边——
“喂，小转校生，传球！”几个男生在对面挥手。
温茶弯腰去够球，指尖刚碰到橡胶纹路，背后一股大力撞来。她重心一歪，整个人朝前扑，额头磕到一堵温热的“墙”。
“墙”低低闷哼一声，伸手扣住她肩。
薄荷味混着阳光钻进鼻腔，温茶抬头，撞进周叙白垂下的眸——少年黑发被汗沾在额前，睫毛在阳光下镀着金，声音却凉：“看路。”
旁边男生追过来捡球，忙不迭道歉。温茶红着脸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又踩到那颗倒霉篮球——
身体再次前倾。
这一次，她干脆把周叙白当支撑，掌心“啪”地贴在他胸口，隔着薄薄夏季校服，能清晰触到少年迅疾有力的心跳。
“对、对不起……”她声音发糯，尾音几乎埋进他肩窝。
周叙白单手握住她后领，把人拎直，像拎一只误入跑道的小猫：“别慌，先站稳。”
看台后排，温茶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先递给他：“汗……”
少年接过，顺手擦了把额角，把剩下半包还她。纸袋上立刻多了一团湿印，温茶攥着，心跳仍砰砰。
“脸这么红，中暑？”周叙白侧头。
温茶连忙摇头，却见他从裤袋摸出一颗透明包装的小糖，柠檬黄的糖纸在阳光下闪闪。
“含一颗，压惊。”
糖躺在他掌心，像颗小小的太阳。
温茶伸手去接，指尖因跑步微颤——没拿稳，糖直接滚落，顺着少年指缝溜到掌心更深处。她下意识去抓，指腹“刷”地划过他掌纹，带起一阵酥麻电流。
糖停了，停在她与他掌心交叠的地方。
周叙白垂眼看她：睫毛慌乱扑扇，耳尖红得能滴血。
“撞进来了。”他低声说，不知指糖，还是指别的。
温茶羞得闭眼，一把抓起糖，剥开纸塞进嘴里。酸甜的柠檬味炸开，她鼓着腮帮含糊道谢，像只囤粮的仓鼠。
少年眼底闪过极淡笑意，收回手，插回口袋，却忍不住摩挲了下刚被划过的掌纹——那里还残留软软的触感，像触到一朵云。
下课铃响，人群往食堂涌。
温茶慢吞吞收拾水壶，眼前忽然多了一瓶冰水，瓶壁凝着细密水珠。
“敷额头。”周叙白把瓶盖拧松递给她，“晚点要肿。”
温茶这才注意到自己右额一小块红印。她乖乖把瓶贴在额角，凉意沁入，驱散了燥热，也压下紊乱心跳。
“走吧。”少年单手拎着校服外套，率先迈下看台。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恰好罩住身后女孩。
温茶小跑两步跟上，影子叠进他的影子里，像两片拼图悄然吻合。柠檬糖在舌尖慢慢化开，甜味顺着喉咙滑进心脏——
她忽然觉得，九月炽热的阳光，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晚自习前，教室后排。
周叙白正写竞赛卷，指尖一顿——桌角多了一颗糖。
同样的透明包装，柠檬黄，糖纸被细心展平，贴着一张迷你便签：
【还你一颗，谢谢。】字迹圆圆软软，像主人。
少年嘴角微勾，把糖收进笔盒夹层。那片小小糖纸，与早上被黑板擦划过的旧袖口一起，成为他私藏的、关于她的第二件纪念品。
窗外蝉声拉长，粉笔灰在灯管下漂浮。无人注意到，后排少年摊开草稿本，在最后一行写下——
「温茶，把糖撞进我掌心。」
笔帽合上，声音极轻。
可他知道，甜味已渗进整条掌纹，再也抹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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