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裴时安表现得异常顺从。
他按时吃药,按时吃饭,配合医生的检查,甚至在裴瑾言忙完工作回来后,会主动和他聊聊天,问问他公司的情况,或者回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
裴瑾言显然对他的转变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眼神里的偏执和警惕也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宠溺和满足。他甚至开始偶尔带着裴时安在庄园里多走动一些地方,比如去温室里看看花草,去泳池边坐坐。
当然,守卫依旧严密,裴时安的活动范围依然有限,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安静地跟在裴瑾言身边,像个乖巧的孩子。
这让裴瑾言更加坚信,裴时安已经接受了现实,已经愿意留在他身边了。他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稍微放松一点限制,比如允许裴时安使用电脑,看看新闻,或者见见一些他信得过的老朋友。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他不敢冒险,他害怕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裴时安再次产生逃跑的念头。他宁愿小心一点,宁愿让裴时安暂时受点委屈,也不能失去他。
裴时安将裴瑾言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盘算着。他知道,裴瑾言的警惕性虽然有所降低,但骨子里的偏执并没有改变,想要让他彻底放松警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够让他暂时摆脱守卫视线的契机。
这天下午,裴瑾言接到了一个紧急电话,公司里出了点状况,需要他立刻回去处理。
“哥,公司有点急事,我必须回去一趟,可能要晚点回来。”裴瑾言有些抱歉地说,他原本打算下午带裴时安去看新引进的几盆兰花。
“去吧,工作要紧。”裴时安的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关心,“路上小心点。”
裴瑾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乖乖待在房间里,有什么事就叫保镖。”
“嗯。”裴时安应道。
裴瑾言又叮嘱了保镖几句,让他们务必看好裴时安,然后才急匆匆地离开了庄园。
看着裴瑾言的车消失在视线里,裴时安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这是一个机会。
虽然他知道,即使裴瑾言不在,庄园里的守卫也不会放松,但至少,那个最了解他、最能看穿他心思的人暂时离开了。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并没有像裴瑾言叮嘱的那样乖乖待着,而是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庄园的守卫果然没有因为裴瑾言的离开而有所松懈,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在花园里来回巡逻,目光警惕,覆盖了所有可能的逃跑路线。
裴时安的眉头微微皱起。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密。
他知道,从大门直接出去是不可能的,那里有最严密的守卫和监控。想要逃跑,必须找到一个守卫相对薄弱的地方。
他的目光在庄园里逡巡着,最终落在了庄园后方的一片茂密的树林上。那片树林紧挨着围墙,平时很少有人去,守卫应该会相对少一些。
而且,他记得,那片树林里有一处围墙,因为年久失修,曾经出现过一个小小的缺口,后来虽然被修补过,但应该不会太坚固。
那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但他现在的位置在二楼,想要到达那片树林,需要穿过花园、绕过几座建筑物,这期间很容易被巡逻的保镖发现。而且,他的腿不方便,行动缓慢,一旦被发现,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必须想办法引开保镖的注意力。
裴时安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的水杯上,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拿起水杯,走到门边,假装不小心,将水杯掉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脆响,玻璃碎片四溅,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裴时安立刻调整好表情,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无措,他扬声道:“抱歉……我手滑了。”
门外的保镖闻声立刻靠近,隔着门板问道:“先生,您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杯子碎了,有点危险,能不能麻烦你们进来清理一下?”裴时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歉意,听起来毫无破绽。
保镖犹豫了一下,按照规定,没有裴瑾言的允许,他们不能随意进入裴时安的房间。但听着里面的动静,又担心裴时安会被玻璃碎片伤到,最终还是决定请示一下。
其中一个保镖拿起对讲机,低声汇报了情况。很快,对讲机里传来了管家的声音,允许他们进去清理,但必须全程保持警惕,清理完立刻出来。
得到许可后,两个保镖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快速扫视了一圈房间,确认裴时安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来,开始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裴时安站在一旁,看似在看着他们清理,实则用眼角的余光快速观察着门外的情况。走廊里原本还有两个巡逻的保镖,听到动静后也靠近了门口,注意力都集中在房间里。
就是现在!
裴时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强压下内心的紧张,趁着保镖弯腰清理碎片、视线被遮挡的瞬间,悄无声息地朝着房间另一侧的落地窗移动。
他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厚重的地毯吸收了他的脚步声,两个专注于清理碎片的保镖并没有察觉到异常。
很快,他就来到了落地窗前。他知道,这扇窗户虽然装有防弹玻璃,并且从外面锁死,但他早就发现,窗户的锁扣有些松动,只要用点力,或许就能打开。
他背对着门口,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双手却在背后摸索着锁扣。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轻轻一扳。
“咔哒”一声轻响,锁扣被打开了。
裴时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强忍着激动,慢慢推开一条缝隙,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也带着自由的气息。
他回头看了一眼,两个保镖还在低头清理碎片,门口的两个保镖也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
不能再等了!
裴时安不再犹豫,他侧身从窗户的缝隙里钻了出去。落在窗外的草坪上,他踉跄了一下,膝盖传来一阵刺痛,但他顾不上这些,立刻矮下身子,躲到了窗下的灌木丛后面。
房间里的保镖清理完碎片,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裴时安正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似乎在发呆。他们没有多想,恭敬地说了一声“先生,我们先出去了”,然后退出房间,关上了门,并重新锁好。
听到门锁落下的声音,裴时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立刻压低身体,借着灌木丛的掩护,朝着庄园后方的树林移动。
他的腿不方便,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膝盖的疼痛让他额头渗出了冷汗,但他咬紧牙关,不敢停下。他知道,一旦被发现,他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等待他的,将会是裴瑾言更加严密的禁锢。
他沿着建筑物的阴影前进,尽量避开巡逻的保镖。庄园里的监控摄像头很多,但他记得哪些地方是监控的死角,这是他这些天默默观察的结果。
一路上有惊无险,他成功避开了几波巡逻的保镖,距离那片树林越来越近了。
就在他即将进入树林边缘时,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
裴时安的身体瞬间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他缓缓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正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对讲机上。
是负责看守这片区域的保镖!他怎么会在这里?
裴时安的大脑飞速运转,他知道,现在任何的谎言都可能被识破,他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了旁边一棵树上低垂的树枝上,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我……我有点闷,出来透透气。”裴时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
“先生,裴总吩咐过,您不能独自出来。请您跟我回去。”保镖的语气不容置疑,一步步向他走来。
就在保镖靠近他的瞬间,裴时安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旁边的树枝朝着保镖的脸挥了过去!
保镖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反抗,下意识地抬手去挡。趁此机会,裴时安转身就跑,拼尽全力朝着树林深处冲去。
“站住!”保镖怒吼一声,立刻追了上来,同时按下了对讲机,“发现异常!先生在西侧草坪,正朝着树林方向逃跑!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在庄园里响起,打破了原本的宁静。
裴时安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往前跑。树林里的树枝划过他的脸颊和手臂,带来阵阵刺痛,但他浑然不觉。膝盖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要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多久了。
绝望之中,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土坡,土坡后面似乎有一个凹陷的地方,或许可以暂时躲一下。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土坡,躲到了凹陷处,用周围的杂草和树枝将自己隐蔽起来。
几乎是他刚躲好,几个保镖就冲了过来,拿着手电筒在树林里四处照射,嘴里不停地喊着“先生!先生!”
手电筒的光柱在他眼前扫过,裴时安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紧紧地蜷缩在地上,祈祷着他们不要发现自己。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保镖们在附近搜索了一会儿,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开始朝着其他方向搜索。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裴时安才敢大口地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全,庄园里的保镖很快就会展开地毯式的搜索,他迟早会被发现。
难道,他真的注定要一辈子被困在这里吗?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他几天前偷偷藏起来的一部旧手机,是他以前用过的,没有插卡,但可以连接无线网络。他原本是想等找到机会,连接庄园的无线网络,联系外界求助的。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推送消息,是关于裴氏集团的新闻。但他的目光却被屏幕上方的无线网络信号吸引了——竟然有一个微弱的信号!
是庄园里的备用无线网络!信号很弱,但或许可以连接上!
裴时安的心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立刻点击连接。
一次,失败了。
两次,还是失败了。
他没有放弃,一遍遍地尝试着。
就在第三次尝试时,手机屏幕上终于显示“已连接”!
成功了!
裴时安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他立刻打开通讯录,翻找着一个号码。那是他以前的一个助理的号码,他一直很信任他,或许,他可以帮自己。
他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就在他以为没人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您好?”
“是我,裴时安。”裴时安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助理惊讶的声音:“裴总?真的是您吗?您在哪里?大家都以为您……”
“我现在很危险,”裴时安打断了他的话,语速飞快地说,“我在裴家庄园的后山树林里,他们正在抓我,你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机突然失去了信号,通话被中断了。
“喂?喂?”裴时安焦急地对着手机喊了几声,但听筒里只有忙音。
他低头一看,手机屏幕上显示“无服务”。
备用无线网络的信号太弱了,刚才只是短暂地连接上了一下。
裴时安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用力地攥紧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这边搜仔细点,裴总说了,一定要找到先生!”
“是!”
他们越来越近了。
裴时安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了。他缓缓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绝望。
几个保镖看到他,立刻围了上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复杂。
“先生,请跟我们回去吧。”其中一个保镖上前一步,语气恭敬,但态度却很坚决。
裴时安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们,朝着庄园的方向走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林的缝隙洒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他失败了。
这一次的逃跑尝试,不仅没有成功,反而彻底激怒了裴瑾言。
当裴时安被保镖带回房间时,裴瑾言已经回来了。他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
看到裴时安被带进来,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裴时安面前。他的目光落在裴时安脸上和手臂上的划痕上,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
“哥,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裴瑾言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为了离开我,你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裴时安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裴瑾言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伸手抓住裴时安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我把最好的都给了你,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逼我?!”
剧烈的摇晃让裴时安的膝盖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听到他的痛呼,裴瑾言才猛地松开手,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懊悔,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愤怒和偏执取代。
“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了,才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裴瑾言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哥,你太天真了。”
他转身,对着门口的保镖吩咐道:“把先生的房间好好‘改造’一下,窗户全部封死,房间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其他的东西都清理掉。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准靠近先生的房间,除了我和医生。”
“是,裴总。”保镖恭敬地应道。
裴时安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裴瑾言:“裴瑾言,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
封死窗户?清理掉所有东西?这和关在监狱里有什么区别?
“我疯了?”裴瑾言冷笑一声,眼神疯狂而偏执,“是你逼我的!哥,既然你这么想离开我,那我就只能把你锁得更紧一点!我要让你知道,离开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裴时安的心脏。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和偏执而面目全非的弟弟,心里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这一次,裴瑾言是真的不会再给任何机会了。
很快,几个佣人进来,开始清理房间里的东西。书籍、装饰品、甚至连墙上的画都被摘了下来,房间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床、一个沙发和一个床头柜。
然后,几个工人进来,拿着工具,将原本的落地窗和窗户全部用厚厚的木板封死,只留下一盏昏暗的顶灯,房间里的光线瞬间变得压抑而沉闷。
裴时安坐在床上,看着这一切,眼神空洞,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当一切都处理完,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他才缓缓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啜泣起来。
黑暗中,只有那盏昏暗的顶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映照著他绝望的身影。
门外,裴瑾言靠在墙壁上,听着房间里压抑的哭泣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残忍,知道自己会伤害到哥哥,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能失去他,绝对不能。
为了留住他,他宁愿变成一个疯子,宁愿被他恨一辈子。
“哥,别怪我。”裴瑾言对着冰冷的门板,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只是……太爱你了。”
夜色越来越深,庄园里一片寂静,只有裴时安房间里那盏昏暗的灯光,像一只绝望的眼睛,在黑暗中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暗流涌动的庄园,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寂,而这场关于爱与禁锢的较量,也变得更加残酷和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