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结束后,暖阁里那看似无形的硝烟并未立刻散去。
吴邪落在最后,状似无意地凑近了解雨臣,压低声音:“老解,你今天……火气有点大啊?小叶就是孩子心性,跟我们闹着玩而已。”
解雨臣擦拭着手中的瓷杯,动作优雅依旧,眼帘却未抬起,只淡淡回了一句:“我知道。”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封闭感。吴邪摸了摸鼻子,知道再多说也无益,这位解当家的心思,有时候比张家古楼还难进。
王胖子则大大咧咧地拍拍叶渠的肩:“妹子,别往心里去!你哥他就那德行,操心命!下回胖哥哥带你出去玩儿,不理他!”叶渠立刻回以一个略带感激又有些委屈的笑容,乖巧点头:“谢谢胖哥哥,我没事的。”这副懂事的样子,更坐实了她是“受气包”的角色。
霍秀秀离开前,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声道:“小叶,照顾好自己。”叶渠微笑着应下,心里明白,她和解雨臣、和整个九门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让她无法对自己多言。
张起灵依旧是那片静默的深海,他离开时,目光在叶渠和解雨臣之间极快地扫过,没有任何表示,却让她觉得,他或许什么都看懂了。
客人们陆续离开,暖阁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刚才的热闹与尴尬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叶渠主动开始收拾茶几上散落的发型工具,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刚才那个掀起波澜的人不是她。
解雨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孤寂。他没有转身,声音平静地传来,听不出喜怒:
“玩得开心吗?”
叶渠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将一缕假意不小心勾在工具上的、属于张起灵的极细发丝悄悄捻下,不动声色地藏入手心。抬起头,脸上是毫无破绽的、甚至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还行!吴邪哥哥说我手艺不错呢。”她刻意忽略了他问题里隐含的锋芒,只回答最表层的意思。
他终于转过身,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此刻像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一遍。
“你很懂得如何利用别人的关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的语气没有指责,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却比任何斥责都让叶渠心头发冷。
她知道他指的是她利用王胖子的打圆场和她自己的“委屈”,反过来将他一军。
叶渠站直身体,放下手中的东西,直视着他。既然他已经挑明,她也不再完全伪装。
“哥,”她轻声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这不都是你教我的吗?洞察人心,利用漏洞。我只是……学得还不错。”
她看着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想起笔记上“钥匙”与“鞘”的字眼,想起那次失败的逃亡,心口的刺痛和颈侧的灼热感再次隐隐浮现。但她强行压了下去。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回房了。”她不想再继续这场互相试探的对话,那只会让她的躯体化症状加剧。
他没有阻止,只是在她经过他身边时,极轻地说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像是叹息,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小叶,玩火终自焚。”
她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回到房间,关上门,叶渠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泄露出真实的疲惫。神经开始突突地跳着疼,左侧颈项下的皮肤隐隐发烫。
她摊开手心,看着那根属于张起灵的、几乎看不见的发丝。
利用聚餐,激怒解雨臣,获取小哥的DNA样本……这才是她今晚真正的目的之一。她知道霍家的实验、她的能力来源,或许与张家那特殊的血脉有某种隐秘的关联。她想靠自己找到答案。
她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一个准备好的小型密封袋里。镜子里映出她的脸,苍白,带着一丝病态的倔强。
“玩火吗?”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低语。
也许吧。
但在这片由谎言和操纵构成的黑暗森林里,如果不想被彻底吞噬,除了点燃自己微弱的火焰,她还能凭借什么照亮前路?
她知道,她和解雨臣之间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使引火烧身,也要搏一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