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蒸腾,驱散了衣衫上残留的血腥气。
晏泠音闭着眼,任由丫鬟们为她宽衣解带。
木桶里早已备好温度适宜的汤药。
花瓣浮沉,她赤足踏入。
水波轻漾,没过肩头。
丫鬟们手脚轻柔,却也麻利。
不多言,不多看。
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晏泠音对此并无所谓。
大家都是女人,看看怎么了?
一个丫鬟取了布巾,替她擦拭脊背。
力道不轻不重,颇为舒适。
晏泠音微微仰头,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水面倒映的自己身上。
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她伸出手,看着水珠自指尖滑落。
这具身体,不仅仅是好看。
多年剑道修行,竟也丝丝缕缕反哺到了此处。
看似纤弱,实则每一寸肌理,都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柔韧与力量。
尤其是一双白兔,Q弹无比。
略微晃动,便是三千雷动。
可惜。
这般活色生香的模样。
却只剩六年光景。
她轻轻叹了口气,氪命后的空虚感挺不是滋味。
依稀记得,在斩杀猪妖之后,面板上似乎有什么提示。
晏泠音猛地睁眼,水珠自睫毛滴落。
她怔怔看着那行字。
浣花剑雨,已是圆满。
圆满之上,还有没有其他境界?
“模拟推演浣花剑雨。”
心中默念。
十年。
弹指一挥。
晏泠音感受了一番,却没有什么变化。
“这就完了?”
她有些气闷。
放在其他武学上,都够自己小成,丢在这早已圆满的剑法里,竟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晏泠音磨了磨后槽牙。
想她晏泠音,前世今生,何曾做过这般亏本的买卖!
那猪妖死不瞑目,她也快了!
罢了。
事已至此,总不能半途而废。
她就不信这个邪。
晏泠音目光一狠。
“既然只剩三十五年,便全数投进去!”
晏泠音精神一振。
有门儿!
她凝神静气,将所有心神沉浸其中,细细体悟那转瞬即逝的灵光。
【《浣花荡魔剑·通脉》(入门)】
晏泠音默念着这五个字。
一招一式,清晰无比,烙印在脑海深处。
与之前的浣花剑雨相比,何止天壤之别。
此剑法,已然超脱凡俗藩篱。
她甚至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如今的她,若是再遇上那头猪妖。
不。
或许,是数十头。
一剑,也便足以。
晏泠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
只是这剑法名称末尾的“通脉”二字,却让她有些费解。
通脉...
是何意?
听起来,倒像是某种境界的划分。
她蹙起眉头。
修行四十八年,浣花剑雨臻至圆满。
已是寻常武者一生难以企及的高度。
圆满之上,竟还有通脉。
晏泠音眼神闪烁。
看来,这方小小的清平县,消息着实闭塞了些。
关于此等秘辛,怕是无人知晓。
门外传来轻巧脚步声。
未几,有丫鬟领着一个小丫头进来。
正是先前救下的那个,进了晏府,她倒是险些忘了。
那领头丫鬟垂首道:“小姐,大少爷吩咐,让这丫头以后做您的贴身婢女。”
晏泠音“嗯”了声。
做个婢女,总好过再落入那些畜生手中。
她自认不是什么菩萨心肠,能从妖魔爪下救一命,已是极限,总不能还替这些人谋个锦绣前程。
痴心妄想。
待她洗漱完毕,那小丫头怯生生立在一旁,几次欲言又止。
“我......”
晏泠音并未看她,也未发问。
小丫头便也红着脸,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晏泠音从衣架上取下一套黑色劲装,而非那些繁复裙衫。
她如今,可没闲情逸致去当个娇滴滴的闺阁小姐。
正此时。
“小姐!”
一仆役跌跌撞撞闯入,神色慌张。
“老爷,老爷让您即刻过去!”
晏泠音脚步一顿。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妖魔授首,必有代价。
晏家,未必保得住她。
当时她只觉中年人危言耸听,此刻想来,怕是一字未虚。
这是要问罪了。
她迈步,朝着父亲的书房行去。
一路无言。
沉重的氛围,却已然在晏府弥漫开来。
书房门扉紧闭。
推开。
晏守财与晏清河二人,皆在。
二人身前,矮几上,茶水已凉。
显然,等候多时。
晏泠音默默走了进去,立于堂中。
空气凝滞。
许久。
晏清河缓缓开口。
“泠音。”
“那头猪妖......”
“当真是你杀的?”
晏泠音点点头。
晏守财与晏清河二人,脸上血色霎时褪去几分。
晏清河喉结滚动,声音都有些发紧。
“泠音,你...你如何杀得了它?”
“你不过学了些粗浅把式,那可是妖魔!”
晏守财猛然抬手,止住了儿子的话。
他一双三角眼眯起,精光闪烁。
“眼下,不是追究泠音如何杀了那猪妖的时候。”
若相安无事,南林那头猪妖,未必敢动晏府。
可如今晏泠音杀了它麾下妖物,这便是明晃晃的挑衅。
晏家再有多少家财,在这清平县再有些人脉,终究只是商贾之家。
如何能承受得住一尊妖王的怒火?
晏泠音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此事,我会一人承担。”
前世,她便是孤儿。
回来看看,也不过是了却心中的好奇与牵挂罢了。
如今,见过自己的血亲,也算是没有再逗留的打算。
“胡闹!”
晏清河霍然起身,眼中满是血丝,厉声道。
“说什么浑话!我与父亲,岂能眼睁睁看着你出事而袖手旁观!”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是情急到了极点。
晏守财深吸一口气,目光在女儿与儿子身上来回逡巡。
片刻。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清河,事不宜迟,你立刻带着音儿走,连夜离开清平县!”
“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晏清河如遭雷击,踉跄一步。
他嘴唇翕动,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爹......”
“我们走了,您......”
他与妹妹一旦离开,这妖王即将倾泻而下的雷霆怒火,便要由父亲一人独力承担。
下场...不言而喻。
晏守财望着女儿,一字一句,格外沉重。
“泠音,清河,爹这些年,让你们早早没了娘,是爹让你们受委屈了。”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哽咽,“你们娘走之前,让我定要好生照看你们......走吧,不用担心我.......”
晏清河眼圈红了,别过头去。
晏泠音心头微动,她向来不喜这般剖白心迹的场面,太过腻歪。
此刻面对生父的情真意切,她心中竟有几分不忍。
正欲开口拒绝,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杂乱的脚步声。
三人脸色皆是一变。
砰!
书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
一道阴冷的声音紧随而至,带着浓浓的煞气。
“走?”
“我看今日,谁能走出这晏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