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魂村的炊烟连着三日都是惶惶的。
村头老槐树下的石碾子旁，总能聚着三三两两的妇人，手里拿着鞋底，嘴里却离不开“武魂觉醒”四个字。孩子们则像刚出笼的雏鸟，绕着那棵老槐树疯跑，嘴里喊着“我要成为魂师”的口号，惊得槐花落了满地，像铺了层碎雪。
铁匠铺里却依旧安静。
唐羽蜷在灶台边的草堆上，银白的发丝被火光映得泛着暖调，他手里攥着根唐三编的草蚱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风箱旁的身影。唐三正帮唐昊拉风箱，手臂随着风箱的节奏一推一拉，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在火光里闪着亮。
“呼——”风箱吐出最后一口热气，唐昊抡起的铁锤重重砸在烧红的铁块上，火星溅起，落在地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他喘了口气，把铁块丢进冷水里，“滋啦”一声，白雾腾起，遮住了他半张脸。
“小三，”唐昊的声音从白雾后传来，带着点沙哑，“明天武魂殿的人就来了，准备好了？”
唐三直起身，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落在草堆里的唐羽身上。这几日唐羽倒是没再犯头疼，只是偶尔会对着指尖发呆，那点淡蓝色的微光也没再出现。他点了点头：“嗯。”
唐羽听到“武魂殿”三个字，攥着草蚱蜢的手指紧了紧，抬头看向唐三，眼里带着点怯生生的好奇。这几天他听村里的孩子说过，武魂觉醒是很重要的事，可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更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武魂。
唐三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别怕，就是看看你有什么本事。”他顿了顿，想起那天唐羽指尖的冰蓝，补充道，“说不定你的本事，比村里所有孩子都厉害。”
唐羽的眼睛亮了亮，小脸上露出点期待。只要是唐三说的，他都信。
第二天一早，村长老杰克就拄着拐杖，挨家挨户地敲门。他穿着那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领口还别着朵皱巴巴的小红花，那是他年轻时参加魂师考核时得的，宝贝了大半辈子。
“适龄的孩子都到村祠堂来！武魂殿的大人要到了！”老杰克的声音洪亮，震得窗棂都嗡嗡响，“都精神点！别给咱圣魂村丢人！”
铁匠铺的门被敲响时，唐三正帮唐羽系好外衣的扣子。唐羽穿的是唐三改小的旧衣服，虽然不太合身，却洗得干干净净。他的银发被梳成两个小小的发髻，用红绳系着，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白皙，湛蓝色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宝石。
“小三，小羽，快走吧！”老杰克推开门，看到两个孩子时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好，好，真精神！咱们圣魂村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唐三牵着唐羽的手，跟着老杰克往祠堂走。路上已经聚了不少孩子，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脸上又兴奋又紧张。看到唐羽时，孩子们都好奇地打量他，毕竟圣魂村从没见过银头发的孩子。
“他是谁啊？”有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小声问。
“好像是唐三家捡来的。”
“你看他眼睛，是蓝色的呢……”
议论声不大，却像小石子一样落在唐羽心上。他下意识地往唐三身后缩了缩，手指攥得更紧了。唐三感觉到他的紧张，停下脚步，弯腰对他说：“别理他们，一会儿就好了。”
唐羽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把脸埋在唐三的胳膊上蹭了蹭，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兽。
祠堂里已经摆好了觉醒武魂用的法阵。六个乌黑的石头呈六边形摆放，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中间则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球。一个穿着白色劲装的年轻人站在法阵旁，腰间挂着块刻着“武魂殿”字样的令牌，神情倨傲，正是来自诺丁城武魂分殿的执事素云涛。
“都排好队！”素云涛扫了一眼涌进来的孩子，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叫到名字的，一个个上来。”
老杰克连忙指挥孩子们排好队，自己则佝偻着腰，满脸堆笑地对素云涛说：“素云涛大人，辛苦您了，辛苦您了。”
素云涛哼了一声，没怎么搭理他，从怀里掏出六颗乌黑的圆形石头和一个蓝色水晶球，开始讲解武魂觉醒的流程。他的声音平淡，像是在完成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任务，毕竟圣魂村这种小地方，能出一个魂师已是奢望，更别说先天满魂力了。
“伸出右手，闭上眼睛，感受体内的力量。”素云涛将第一颗石头放在一个男孩脚下，“集中精神！”
蓝光从石头里涌出，缠绕上男孩的手臂。那男孩一脸紧张，右手猛地抬起，一道黄光闪过，一柄锈迹斑斑的锄头出现在他掌心。
“农具武魂，锄头。”素云涛面无表情地记录着，“来测魂力。”
男孩把手放在水晶球上，水晶球毫无反应。
“下一个。”
一个个孩子上前，觉醒的武魂大多是农具、家禽，偶尔有几个器武魂，却都测不出魂力。素云涛的脸色越来越不耐烦，老杰克的腰却弯得越来越低，额头上全是汗。
唐三牵着唐羽站在队伍末尾，安静地看着。他对这些孩子的武魂并不意外，圣魂村本就只是个普通的村落，能出魂师的概率微乎其微。他的目光落在素云涛身上，看着他机械地重复着流程，心里却在想，上一世自己觉醒蓝银草时，素云涛也是这般失望吧。
“唐三。”
素云涛叫到了他的名字。
唐三深吸一口气，松开唐羽的手：“我去了，等我回来。”
唐羽点点头，站在原地，湛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唐三走到法阵中央，按照素云涛的指示伸出右手。六颗石头同时亮起，柔和的蓝光包裹住他的身体，熟悉的感觉涌来，比上一世更加清晰。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正在苏醒，顺着手臂涌向掌心。
“嗡——”
一株淡蓝色的小草出现在他掌心，叶片纤细，顶端带着一点白色的绒毛，正是蓝银草。
“又是蓝银草。”素云涛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失望，“废武魂。来测魂力吧。”
老杰克的心沉到了谷底，嘴里喃喃着：“怎么会……怎么会是蓝银草……”
唐三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平静地将手放在水晶球上。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水晶球的瞬间，原本黯淡的水晶球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光芒之盛，几乎要刺痛人的眼睛！
“这……这是……”素云涛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记录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先……先天满魂力？！”
老杰克更是夸张，直接张大了嘴巴，拐杖都掉了，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半晌才发出一声尖叫：“先——先天满魂力！我们圣魂村出了个先天满魂力的魂师！”
祠堂里的孩子们也炸开了锅，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唐三，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羡慕。
唐三收回手，水晶球的光芒渐渐褪去，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仿佛刚才那惊人的一幕与他无关。他看向素云涛：“可以了吗？”
素云涛这才回过神，脸上的倨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难以置信。他连忙捡起记录笔，手都在发抖：“可……可以了！唐三，你跟我来，我要详细记录你的信息！你……你真是个天才！”
唐三却摇了摇头，指了指队伍末尾的唐羽：“还有他，他还没觉醒。”
素云涛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那个银头发的孩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好好，让他来。”他现在看唐三说的话，简直比圣旨还重要。
唐羽看到唐三招手，犹豫了一下，小步跑到法阵中央。他的个子比唐三矮了一个头，站在六颗石头中间，显得格外瘦小。银白的发丝在蓝光的映照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别怕，跟刚才那个哥哥一样，伸出右手。”素云涛的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些，或许是因为唐三的缘故，他对这个特殊的孩子多了几分耐心。
唐羽看了看唐三，唐三冲他点了点头。他深吸一口气，慢慢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像在等待什么。
六颗石头再次亮起蓝光，包裹住唐羽的身体。可奇怪的是，蓝光萦绕了许久，他的掌心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出现。
“嗯？”素云涛皱起眉，“集中精神！感受体内的力量！”
唐羽咬着嘴唇，努力地想着唐三说的“本事”，想着那天指尖的凉意。他闭上眼睛，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突然，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寒意从心底涌起，顺着手臂蔓延到指尖。
“嗡——”
一道冰蓝色的光芒突然从他掌心爆发出来，比刚才唐三的蓝银草更加耀眼，带着刺骨的寒意，让整个祠堂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光芒散去，一只巴掌大的生灵出现在他掌心——
那生灵通体雪白，长着一对长长的耳朵，耳朵尖泛着冰蓝，身后拖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尾巴上覆盖着细小的冰晶。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竟是与唐羽如出一辙的湛蓝色，此刻正灵动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这……这是什么武魂？”素云涛彻底懵了，他当了这么多年武魂执事，见过的武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生灵。这既不是兽武魂常见的猛兽形态，也不是器武魂的坚硬质感，倒像是……传说中的灵兽？
老杰克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嘴里念叨着：“乖乖……这是什么宝贝……”
唐三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灵眸！
虽然形态比他记忆中要小上许多，也稚嫩许多，但那对标志性的湛蓝色眼眸，还有那通体雪白的毛发，分明就是霍雨浩的本体武魂——灵眸！
他看着唐羽掌心那只灵动的小生灵，又看了看唐羽脸上茫然又带着点惊喜的表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原来他不仅穿越而来，连武魂都带着，只是……似乎还未完全觉醒。
“快！测魂力！”素云涛反应过来，激动地把水晶球递到唐羽面前，“把手放上去！”
唐羽看了看掌心的灵眸，又看了看水晶球，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水晶球的瞬间，比刚才唐三那次更加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水晶球猛地爆发出璀璨的冰蓝色光芒，光芒中甚至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在空中飞舞旋转，整个祠堂仿佛瞬间变成了冰雪世界！那光芒之强，几乎让人无法直视，连素云涛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又……又是先天满魂力？！”素云涛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一个村子……竟然出了两个先天满魂力？！”
老杰克直接激动得晕了过去，幸好旁边的村民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唐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吓了一跳，掌心的灵眸“嗖”地一下消失了，他连忙缩回手，跑到唐三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衣角，眼里带着点受惊的水汽。
“没事了。”唐三搂住他，轻声安慰着，目光却落在那依旧散发着冰蓝光晕的水晶球上，若有所思。
灵眸觉醒，先天满魂力，还有那天他展现出的极致之冰……这一切都在昭示着，这个叫唐羽的孩子，绝非凡人。而他体内沉睡的那些魂灵，又会在什么时候醒来？
素云涛花了好半天才平复心情，他看着唐三和唐羽，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激动。他颤抖着手，在记录册上写下两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唐三，武魂蓝银草，先天满魂力。”
“唐羽，武魂……未知生灵，先天满魂力。”
写完，他合上记录册，郑重地对唐三说：“唐三，唐羽，你们跟我去诺丁城吧！武魂殿会为你们提供最好的资源，你们一定会成为伟大的魂师！”
唐三却摇了摇头：“我想去诺丁学院。”
上一世他就是从诺丁学院起步的，那里有他熟悉的一切，也有他需要避开的轨迹——至少在遇到小舞之前，他想先带着唐羽打好基础。
素云涛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诺丁学院也很好！那是初级魂师学院里的佼佼者！我可以推荐你们去！”对两个先天满魂力的天才，他自然是有求必应。
这时，老杰克悠悠转醒，一睁眼就抓住素云涛的胳膊：“素云涛大人！我们村……我们村是不是……”
“是！”素云涛斩钉截铁地说，“两个先天满魂力！老村长，你们圣魂村要出名了！”
老杰克听完，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祠堂里的牌位连连作揖：“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祠堂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唐三和唐羽身上。唐三低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唐羽，唐羽也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带着全然的依赖。
“我们要去诺丁城了。”唐三轻声说。
唐羽点点头，只要能跟着唐三，去哪里他都愿意。
素云涛很快就离开了，临走前千叮万嘱让唐三和唐羽准备好，三日后他会来接他们去诺丁城。老杰克则忙前忙后地招呼村民，准备庆祝一番，整个圣魂村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铁匠铺里，唐昊听唐三说了觉醒的事，只是默默地喝着酒，半晌才说了一句：“诺丁学院……也好。”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递给唐三，“这里面有些钱，省着点花。”
唐三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他知道，这大概是唐昊所有的积蓄了。他点了点头：“嗯。”
唐昊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里屋，只是那背影，似乎比平时更落寞了些。
接下来的两天，唐三忙着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他偷偷准备的一些草药。唐羽则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有时会帮他递个东西，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个小小的影子。
这天晚上，唐三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能感觉到身边的唐羽睡得很沉，呼吸均匀，偶尔还会咂咂嘴，像是在做什么好梦。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他银白的发丝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唐三轻轻坐起身，看着唐羽熟睡的脸，心里思绪万千。
他不知道唐羽的失忆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也不知道他体内的魂灵何时会醒来，更不知道当霍雨浩的记忆恢复，他会如何面对现在的一切。但他知道，从在墙外捡到这个孩子的那一刻起，他就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只想着自己的路了。
他要保护他，要帮他找回失去的记忆，要陪着他一起，在这个斗罗大陆上，走出一条属于他们的路。
就在这时，唐羽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喃喃地叫了一声：“哥……”
唐三的心猛地一颤。
他知道，唐羽叫的是他。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唐羽脸颊上的一缕银发，低声说：“我在。”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透过窗棂，温柔地拥抱着两个即将踏上新旅程的孩子。诺丁学院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并肩同行，再远的路，也终将抵达。
三日后，素云涛准时来到了圣魂村。唐三背着简单的行囊，牵着唐羽的手，跟在他身后。老杰克和村民们都来送行，站在村口，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唐羽回头望了一眼圣魂村，那是他醒来后第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虽然短暂，却温暖。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唐三，湛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前面的路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只要跟着唐三，就一定是好的。
唐三感受到他的目光，低头对他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
诺丁城的方向，阳光正好，洒在他们脚下的小路上，仿佛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通向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未来。
（本章完，约534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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