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落锁的闷响,像重锤敲在陆栀柠心口。她跪在冰冷的青砖上,指尖抚过信笺上被踩皱的字迹,侍卫泣血的控诉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沈惊凝那句“赎罪之路还长”的嘲讽,此刻竟成了扎进她心底的刺——若连真相都无法触及萧翎渊,这赎罪,又何从谈起?
她猛地攥紧信笺,目光扫过殿内熟悉的陈设。前世被囚永安宫的日日夜夜,她只觉这里是牢笼,从未细看过梁柱砖瓦。可方才暗格的出现提醒了她:侍卫信中说“证据藏于此处”,那卷信笺只是指引,真正能扳倒沈惊凝的实证,定然还在这宫殿的某个角落。
陆栀柠扶着墙壁起身,抹去泪痕,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不再去拍那扇打不开的殿门,而是借着窗棂透进的微光,开始一寸寸搜寻。从床榻下积灰的角落,到书架上蒙尘的典籍,再到石柱刻痕旁的缝隙,每一处可能藏物的地方,她都用指尖细细摸索。指尖被粗糙的木刺划破,渗出血珠,她也浑然不觉——比起前世三万将士的鲜血,这点痛,太轻了。
夜色渐深,永安宫的寒气愈发刺骨。陆栀柠终于在梳妆台下的暗格里,摸到了一个冰凉的铜盒。她屏住呼吸,轻轻将盒子取出,打开的瞬间,一枚刻着“靖”字的玉佩与几张泛黄的密信映入眼帘。玉佩的纹路,与信中描述的靖国奸细信物分毫不差;密信上沈惊凝的字迹,虽刻意模仿他人笔锋,却逃不过陆栀柠的眼睛——前世她曾无数次临摹沈惊凝的字,只为讨她欢心,如今这熟悉的笔触,成了最锋利的罪证。
“找到了……”陆栀柠的声音带着颤抖,刚要将铜盒藏进袖中,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心头一紧,来不及细想,迅速将铜盒塞回暗格,用裙摆扫去痕迹,转身装作整理被褥的模样。
殿门被推开,萧翎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未穿朝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眉宇间的戾气比白日稍减,却依旧带着几分冷意。显然,他并非专程而来,更像是途经此处,临时起意进来“探望”。
“还在折腾?”萧翎渊的目光扫过殿内,最终落在陆栀柠略显慌乱的手上,“白日污蔑皇后还不够,夜里又想搞什么鬼?”
陆栀柠攥紧衣袖,压下心头的紧张,尽量让声音平稳:“陛下误会了,臣妾只是……睡不着,整理一下东西。”
“整理东西?”萧翎渊向前两步,目光落在梳妆台下被挪动过的脚垫上,眼神骤然变冷,“这永安宫的每一件物什,都该在原位。你动了什么?”
他的质问像冰锥,刺得陆栀柠心口发紧。她知道,以萧翎渊的多疑,此刻任何辩解都可能引火烧身,可那铜盒里的证据,是唯一的希望。她强装镇定,垂下眼眸:“臣妾只是觉得脚垫脏了,想挪开清扫,并无他意。”
“无他意?”萧翎渊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陆栀柠,你以为朕还会信你?白日那封假信还不够,现在又想藏什么东西,继续编造你的谎言?”
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让陆栀柠倒抽一口冷气,可她死死咬着唇,不肯示弱:“陛下!臣妾说的是实话!那铜盒里的,是沈惊凝通敌的证据!您若不信,尽可以去查!”
“证据?”萧翎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底的寒意更甚,“你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你用来脱罪的幌子!沈惊凝出身名门,对朕忠心耿耿,怎会通敌?倒是你,一次次编造谎言,一次次挑战朕的底线!”
他猛地甩开陆栀柠的手,她踉跄着后退,撞在梳妆台上。暗格里的铜盒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萧翎渊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他一步步走近,弯腰就要去掀那脚垫。
陆栀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道,一旦铜盒被发现,以沈惊凝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定会认为是自己伪造的罪证,到那时,连最后一丝机会都没了。情急之下,她扑上前,挡住了萧翎渊的手:“陛下!不要碰它!”
这一举动,彻底点燃了萧翎渊的怒火。他一把推开她,掀开脚垫,那枚刻着“靖”字的玉佩,正从暗格的缝隙中露出一角。萧翎渊的脸色瞬间沉到极致,他取出铜盒,打开的瞬间,目光如刀,直直射向陆栀柠:“陆栀柠,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铜盒被萧翎渊攥在手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枚刻着“靖”字的玉佩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他眼底的寒意愈发浓烈。他抬眼看向陆栀柠,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伪造信物,模仿字迹,陆栀柠,你为了栽赃皇后,竟做到如此地步?”
陆栀柠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心口像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痛:“陛下!这不是伪造的!玉佩是靖国奸细的信物,密信上的字迹虽刻意掩饰,却藏着沈惊凝写字时顿笔的习惯——您忘了,从前她为您抄录诗集时,每到‘渊’字,都会多顿半拍!”
她急切地想去指认密信上的细节,却被萧翎渊猛地避开。他将铜盒狠狠摔在地上,玉佩滚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声响像一把刀,剖开了陆栀柠前世的记忆——那时雁门关告急,她拿着沈惊凝伪造的密信,也是这样在他面前嘶吼,可他同样不肯相信。
“够了!”萧翎渊的怒吼震得殿内烛火摇曳,“朕不想再听你编造这些无稽之谈!沈惊凝的为人,朕比你清楚!倒是你,从前害死三万将士,如今又想害皇后,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害死将士的不是我!”陆栀柠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混着委屈与愤怒滚落,“是沈惊凝!是她勾结靖国,伪造密信,让你我反目,让将士们枉死!陛下,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一次?
她的哭喊没能换来半分动容,反而让萧翎渊的眼神更冷。他上前一步,伸手掐住她的下颌,力道大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信你?信你我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信你我会眼睁睁看着将士们死在靖国人的刀下?陆栀柠,你不配!”
下颌的剧痛让陆栀柠眼前发黑,可她依旧死死盯着萧翎渊,不肯退让:“我不配?那沈惊凝就配吗?她在你面前装得温婉贤淑,背地里却沾满了鲜血!陛下,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后悔?”萧翎渊冷笑一声,松开手,看着她跌坐在地上,“朕只会后悔,当初没有早点看清你的真面目!从今日起,永安宫禁足加倍,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与你接触!”
说罢,他转身就走,连一眼都未曾再看地上的铜盒与碎裂的玉佩。殿门再次被锁上,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陆栀柠一个人,在冰冷的宫殿里,看着满地的狼藉,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她缓缓爬过去,将碎裂的玉佩一片片捡起,指尖被锋利的玉片划破,鲜血与泪水一同滴落在玉佩上。她知道,这一次,她不仅没能洗清冤屈,反而让萧翎渊对她的恨意更深。可她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就要找到让萧翎渊相信的办法,为前世枉死的将士们报仇,也为她与他之间,寻一个真正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