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她了吗？我还在等你。”
短信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陈川的视网膜上。那个“她”字，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暧昧和诡异，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猛地想起了那张照片。
那张被李婉藏在钱包最深处，他从未见过的照片。
“老赵，”陈川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沙哑，他一把抓住赵磊的手臂，“婉婉……婉婉有个双胞胎姐妹。”
赵磊被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得愣住了：“什么？双胞胎姐妹？你之前怎么没说过？”
“我也是在整理她遗物的时候才发现的！”陈川急切地说道，“我当时只觉得奇怪，但没多想。现在……现在这条短信……”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短信里的“她”，会不会就是李婉的双胞胎姐妹？
如果是这样，那发短信的人，又是谁？
是那个“她”本人？还是……那个“他”？
“快！我们去你车里！”赵磊当机立断，“你不是说行车记录仪没记录吗？我们再仔细看看！”
两人再次冲下楼，坐进车里。赵磊接过陈川的手机，仔细查看那条短信。发信人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未知。他尝试拨打回去，但提示是空号。对方显然用的是一次性的虚拟号码。
“这个号码查不出什么。”赵磊皱着眉说，“我们还是先看行车记录仪。你说它没有记录，对吗？”
“对，从晚上六点四十五分到第二天凌晨三点，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是空白。”赵磊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操作着电脑，“行车记录仪在关机状态下，只要车辆发生剧烈震动，或者检测到前方有物体移动，就会自动开启录像功能。我们看看有没有这种‘紧急录像’。”
他在文件夹里仔细查找，果然，在常规录像文件的旁边，有一个隐藏的“EVENT”文件夹。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
创建时间是：4月12日，凌晨两点三十七分。
这个时间，距离李婉跳桥，只剩下三分钟。
陈川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屏住呼吸，看着赵磊点开了那个视频。
视频画面有些昏暗，是从车内向外拍摄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七分，车辆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里，周围空无一人。
画面静止了大约十秒钟。
突然，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了。
一个人影坐了进来。
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脸。但从身形和穿着来看，那是一个男人。
陈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地盯着屏幕，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男人坐进来后，没有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几秒钟后，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了镜头。
画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是行车记录仪因为某种干扰而自动关闭了。
整个视频，只有短短二十秒。
但就是这二十秒，让陈川和赵磊如坠冰窟。
虽然看不清脸，但陈川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那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另一个“他”。
“他……他为什么会在我的车里？”陈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赵磊的脸色也异常难看：“他可能是在等什么。或者，他刚刚从某个地方回来。”
“某个地方？”陈川的脑子飞速运转，“凌晨两点三十七分……他刚刚从桥上回来？”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不，时间对不上。”赵磊立刻分析道，“从这里到朝阳大桥，最快也要十五分钟。如果他两点三十七分在车里，那他不可能在两点四十分出现在桥上。监控显示，婉婉是在两点四十分跳下去的。”
“那他在车里做什么？”
“不知道。”赵磊摇了摇头，“但这个视频证明了，那个晚上，确实有两个‘你’。一个在卧室里睡觉，另一个，在你的车里。”
陈川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被一个看不见的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对方不仅模仿他，还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让他成为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信任的怪物。
“我们必须找到那个‘她’。”赵磊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婉婉的双胞胎姐妹。她可能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陈川点了点头。他从钱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张被他夹在身份证后面的照片。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照片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穿着同样的校服，亲密地依偎在一起，笑得灿烂。其中一个，是李婉。另一个，陈川从未见过。
他和李婉在一起七年，她从未提过自己有一个双胞胎姐妹。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秘密。
“婉婉的父母知道吗？”赵磊问。
“我不知道。”陈川摇了摇头，“在葬礼上，他们看起来和我一样震惊和悲伤。但现在想来，他们的悲伤里，会不会也藏着什么？”
他们决定，去拜访李婉的父母。
第二天，他们买了些水果，来到了李婉父母的家。
开门的是李婉的母亲，她的眼睛依旧红肿，看到陈川，情绪又有些激动。“小川，你来了……”
“阿姨，叔叔在家吗？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们。”陈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在客厅坐下后，气氛有些尴尬。陈川犹豫了很久，才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照片，放在了茶几上。
“叔叔，阿姨，”他指了指照片，“婉婉……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妹？”
李婉的父母看到照片的瞬间，脸色同时大变。
李婉的母亲手一抖，端着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李婉的父亲则猛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盯着陈川：“你……你从哪里找到这张照片的？”
“在婉婉的钱包里。”陈川回答。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李婉的父母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小川，你听我说。”最终，还是李婉的父亲开口了，他的声音干涩而沉重，“这件事，我们本来打算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告诉任何人。婉婉她……确实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叫李静。”
“李静？”陈川和赵磊对视一眼。
“是的，李静。”李婉的父亲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她们是双胞胎，但从小性格就完全不同。婉婉活泼开朗，李静却很内向，甚至有些自闭。在她们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一场意外……”
他的声音变得哽咽。
“一场火灾。李静……她在那场火灾里，被烧死了。”
烧死了？
陈川和赵磊都愣住了。
如果李静已经死了，那短信里的“她”又是谁？
“那……那这张照片？”陈川指着照片。
“这是她们出事前，最后一张合影。”李婉的母亲泣不成声，“婉婉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她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有个妹妹这件事。医生说，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的选择性失忆。我们为了不刺激她，也一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秘密，再也没有提起过李静。我们以为，这样对她最好。”
陈川的心沉到了谷底。
李静已经死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充满了悲剧色彩。它解释了为什么李婉从未提过自己有个妹妹。
但这样一来，所有的线索又都断了。
那个发短信的人，为什么会提到一个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人？
这又是一个恶作剧吗？一个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恶毒的玩笑？
就在陈川感到绝望的时候，赵磊突然开口了。
“叔叔，您能详细描述一下那场火灾吗？比如，发生的时间、地点，还有……火灾的原因？”
李婉的父亲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详细。他回忆了一下，说：“那是1998年的夏天，在我们以前住的老房子里。起火原因……消防部门鉴定是线路老化，意外。”
“1998年……”赵磊喃喃自语，他拿出手机，飞快地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几个关键词：“1998年，南城，老城区，火灾，双胞胎女孩。”
很快，搜索结果出来了。
赵磊点开了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那是一个关于“南城十年悬案”的讨论。其中一个帖子，标题是《被遗忘的1998年‘双胞胎纵火案’》。
他点了进去。
帖子里详细描述了一场发生在1998年夏天的火灾。地点，正是李婉父母所说的老城区。死者，是一对双胞胎女孩中的妹妹。
但帖子里提到的火灾原因，却和李婉父亲说的完全不同。
帖子里说，那场火灾，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纵火。并且，纵火的嫌疑人，就是双胞胎中的姐姐。
因为在火灾现场，发现了姐姐的指纹和脚印，并且有邻居听到，火灾前，姐妹俩曾发生过激烈的争吵。
但因为姐姐当时未满十六周岁，加上证据不足，以及她本人也因吸入大量浓烟而昏迷不醒，最终，这件案子被定性为“意外”，不了了之。
姐姐在醒来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障碍，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帖子的最后，还有一个匿名的回复，写于三年前。
“我就是当年的办案警察之一。我一直觉得这个案子有蹊跷。那个姐姐，在清醒后，对火灾的事情一问三不知，表现得就像一个完全无辜的受害者。但我总觉得，她在伪装。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她看我的眼神，那种平静下，藏着一种……不属于她那个年纪的、冰冷的恶意。我甚至怀疑，当年被烧死的，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
陈川凑过来看完帖子，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对白发苍苍、满脸悲伤的老人。
他们在撒谎。
那场火灾，是纵火案。
而嫌疑人，就是李婉。
或者说，是她们中的一个。
那么，当年被烧死的，究竟是李静，还是李婉？
如果当年被烧死的是李婉，那么，和他结婚七年，刚刚死去的这个女人，又是谁？
是那个纵火的姐姐，李静？
而短信里的“她”，又是什么意思？
陈川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
他看着李婉的父母，他们的悲伤此刻在他眼中，显得如此虚伪和可怕。
他终于明白，李婉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要黑暗和恐怖。
而那个一直模仿他、折磨他的“他”，很可能就是为了揭开这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而来。
他，和那个“他”，都只是这场漫长复仇大戏中的棋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