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事件后，汤小米仿佛卸下了一块心病。那份在全队面前念出的检讨书，不是屈服，而是一种新生。她依然是那个倔强的汤小米，但她的倔强里，开始融入“团队”二字。
训练照旧，雷霆教官的严厉也一如既往。但汤小米能感觉到，某些东西不一样了。尤其是在涉及狙击专业的训练时。
“伪装，不是让你变成一堆草！”雷霆的声音在狙击训练场回荡，他正训斥一名趴在草丛里却露出半个头盔的女兵，“在敌人眼里，你就是个活靶子！”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汤小米身上。
“汤小米，出列！给他们演示一下。”
“是！”
汤小米抱起她的高精度狙击步枪，快速移动到指定位置。卧倒、据枪、融入环境，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过十几秒，她的身影就在那片并不茂盛的草丛里“消失”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位置，几乎无法察觉。
“看到没有？”雷霆对着其他队员说，“狙击手的第一课，就是‘消失’。在你扣动扳机之前，你必须是环境的一部分，是石头，是泥土，是毫无生命迹象的存在。”
他走到汤小米刚才消失的位置，用脚轻轻碰了碰。
“起来。”
汤小米应声而起，身上只挂着几根草屑，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说说，你刚才在想什么？”雷霆问。
“报告，什么都没想。”汤小米回答，“我在‘是’那片草，感受风的方向、湿度，计算光线折射的角度，以及可能的目标路径。”
“听到没有？”雷霆再次看向队伍，“‘是’，而不是‘像’！这是天赋，教不来，只能悟。”
队伍解散后，雷霆叫住了准备去保养枪械的汤小米。
“你的射击评估报告。”他递过来一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她的各项数据，“稳定性、心理承压、环境修正能力，都是顶级。特别是动态目标预判，我带过的兵里，没人超过你。”
汤小米有些意外，雷霆很少如此直白地夸奖。
“教官，您这是……”
“别得意。”雷霆打断她，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天赋是老天赏饭吃，但能吃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加练两小时狙击专项。”
于是，汤小米的训练量又增加了。但这次，她没有丝毫怨言。
加练的内容近乎残酷。雷霆会用各种方式挑战她的极限：
· 体能极限射击：让她全副武装完成五公里越野后，立即进入射击位置，要求命中800米外的目标。她的心跳还没平复，呼吸灼热，手臂肌肉因极度疲劳而微微颤抖，却必须在十秒内完成测距、修正、击发。
· 心理干扰射击：在她瞄准时，雷霆会用扩音器在她耳边突然播放爆炸声、战友的“惨叫”，甚至用强光照射她的眼睛。她必须排除一切干扰，专注于目标和扳机。
· 极端环境射击：在狂风大作、能见度极低的沙尘天，或者冰冷刺骨的暴雨中，让她寻找并狙杀隐藏在障碍物后的随机弹出靶。
汤小米一次次被逼到极限，汗水、泪水甚至血水，都洒在了训练场上。她的肩膀被后坐力撞得青紫，趴伏的肘部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但她的狙击技术，也在这种地狱般的磨砺中，以惊人的速度蜕变。
她开始真正理解雷霆所说的“人枪合一”。手中的狙击枪不再是冰冷的武器，而是她身体的延伸，是她意志的触角。她甚至能感觉到子弹飞出后，在空气中划出的那道无形轨迹。
一次加练结束时，夜幕已经降临。汤小米正在拆卸保养她的狙击枪，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庞。
雷霆走过来，扔给她一罐功能饮料。
“感觉怎么样？”他问，语气是难得的平和。
汤小米接过饮料，没有立即打开，而是看着夜空中的星星。
“教官，当我趴在那里，透过瞄准镜看世界的时候，”她轻声说，“一切都消失了。风、温度、湿度、地心引力……它们不再是需要计算的数据，它们变成了我身体里的本能。目标出现的瞬间，我的手指好像自己就知道该什么时候动。”
雷霆沉默地喝了一口饮料，良久，才说：“这就是天赋。我见过很多刻苦的狙击手，但他们穷尽一生，也触摸不到这个境界。汤小米，你很幸运。”
“也很不幸，对吧？”汤小米忽然笑了笑，“拥有这种天赋，意味着要承担更重的责任。”
雷霆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点点头：“你开始明白了。”
他指着远山背后看不见的远方：“在真正的战场上，你的一个判断，你扣动扳机的一次犹豫或者果决，可能决定一个任务的成败，甚至很多人的生死。你的天赋，是利器，也是枷锁。”
汤小米摩挲着狙击枪冰冷的枪管，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
“我不会让它成为枷锁的，教官。”她的眼神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我会让它成为守护战友的盾，成为刺向敌人心脏的矛。”
雷霆看着她，这个他一手打磨出来的、最倔强也最闪耀的兵，心中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是骄傲，是期待，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下个月，‘利刃’国际狙击手竞赛开始国内选拔。”雷霆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我替你报名了。”
汤小米猛地抬头。
“别高兴太早。”雷霆转身走向夜色，声音传来，“选拔场上，没人会在意你的天赋，只看你子弹落下的地方。用你的枪，给我挣一个名额回来。”
汤小米握紧了手中的枪械零件，感受着心脏有力的跳动。她知道，一个新的挑战，来了。而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是为了不辜负这份天赋，不辜负身后那些期待的目光，也不辜负那个把她逼到绝境，又亲手将她托起的教官。
她的狙击之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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