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自习里的粉笔灰

九月的阳光斜斜切进教室，落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给趴在胳膊上的沐云镀了层金边。粉笔灰在光柱里慢悠悠飘，伴随着前桌女生低低的背书声，像首没调子的催眠曲。

“沐云。”

胳膊被轻轻碰了下，带着点凉意。他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听见头顶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混着淡淡的雪松香。

“老师往这边看了。”暮寒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惊飞了空气里的尘埃。

沐云终于掀了掀眼皮，看见班主任抱着教案从讲台走下来，赶紧直起身，手忙脚乱地把压皱的英语书摊开。暮寒坐在他斜后方，正低头刷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响，嘴角却悄悄勾了下。

早自习下课铃刚响，沐云就又把头埋了回去，耳朵却捕捉着身后的动静。听见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他假装没醒，直到一片阴影罩下来，带着熟悉的气息。

“英语作业。”暮寒把一个本子轻轻放在他桌上，“昨天忘收你的了。”

沐云闷闷地“嗯”了声，感觉对方没走，反而停顿了几秒。他悄悄抬眼，看见暮寒正盯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手指动了动，像是想伸手，最终却转身回了座位。

窗外的蝉鸣还没歇，阳光更烫了些。沐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指尖有点痒，像有什么东西，随着蝉鸣一起，悄悄钻进了心里。

第二节课间，沐云被后排的喧闹吵醒时，发现桌角多了瓶冰镇的橘子汽水。瓶身凝着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亮得像块透明的冰，标签上被人用黑笔圈出了“橘子味”三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放的。手指刚碰到瓶身，就听见身后传来笔掉在地上的轻响，伴随着暮寒低低的咳嗽声。沐云憋着笑拧开瓶盖，气泡“嗤”地涌出来，溅在手腕上，凉丝丝的。

“谢了。”他侧过头，刚好撞见暮寒慌乱转回去的背影，耳根红得像被汽水烫过。

数学课讲的是函数图像，沐云听得昏昏欲睡，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不成形的圆圈。忽然，一张纸条从后面递过来，边缘带着点卷翘，显然是被人攥了很久。

上面是暮寒的字迹，比平时潦草些：“中午去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今天特价。”末尾画了个啃骨头的小人，龇着两颗小虎牙，像在朝他笑。

沐云提笔想写“好”，笔尖顿了顿，改成了“你请客？”。纸条传回去没多久，就被迅速推了回来，上面多了个大大的“没问题”，后面跟着个拍着胸脯的简笔画。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低了下去，阳光斜斜地爬过桌面，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过道中间轻轻碰了碰。沐云盯着纸条上的简笔画，忽然觉得数学课也没那么难熬了，连函数图像都变得可爱起来。

放学铃响时，沐云正收拾书包，暮寒已经背着包站在教室门口等他，手里还拿着本物理竞赛题集。“走了。”他朝沐云挥挥手，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了层浅金。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九月的风带着点热意，吹得香樟树叶沙沙响。沐云喝着剩下的橘子汽水，听见暮寒在旁边念叨：“下午物理小测，最后一道题记得用动量定理，别又用能量守恒绕远路。”

“知道了，管家公。”沐云笑着推了他一把，指尖碰到对方的胳膊，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

暮寒没躲，反而顺势往他这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撞在一起。“对了，”他忽然说，“周末的物理补习班，我帮你占了前排的位置。”

沐云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被阳光和蝉鸣填满的九月，好像因为身边这个人，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汽水的气泡在喉咙里慢慢散开，像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这细微的麻痒，悄悄在心里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