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区的长椅太硬,暮寒看沐云脸色发白,干脆扶着他去了医务室。校医不在,只有个值班的学姐,给了瓶葡萄糖让他喝,又指了指药柜:“擦伤的话自己拿药膏涂。”
沐云这才发现,刚才冲线时被跑道边的石子蹭破了膝盖,血珠正顺着小腿往下滚。他弯腰想去拿药膏,暮寒却先一步走过去,从药柜里翻出支薄荷味的软膏,蹲在了他面前。
“别动。”暮寒的声音很轻,撕开包装纸,挤出一点绿色的药膏在指尖,小心翼翼地往他伤口上涂。
薄荷的清凉瞬间驱散了疼痛,沐云却觉得膝盖处更烫了。他低头看着暮寒的发顶,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睫毛很长,垂着眼帘时像两把小扇子。医务室的窗户开着,风灌进来,带着操场的喧嚣和远处的桂花香。
暮寒涂药膏的动作格外轻,指尖偶尔碰到周围的皮肤,像羽毛扫过,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沐云的目光落在他攥着药膏管的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虎口处还沾着点绿色的药膏,像不小心蹭到的颜料。他忽然想起物理实验课上,暮寒调试仪器时也是这样,明明能熟练操作高压电源,碰易碎的玻璃器皿时却总是放轻力道,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疼吗?”暮寒抬眼看他,睫毛扫了扫。
“不疼。”沐云赶紧移开视线,看向窗外,操场上的接力赛正进行到白热化,红色的接力棒在选手手中传递,像团跳跃的火。“谢谢你啊。”
“谢什么。”暮寒笑了笑,把药膏盖子拧紧,塞进他手里,“记得明天再涂一次,别碰水。”
他起身时,后腰的校服被风吹起来,露出一小片皮肤。沐云的目光顿了顿,又慌忙移开,感觉脸颊比刚才喝了葡萄糖还要烫。薄荷味还在鼻尖萦绕,混着暮寒身上的气息,像种奇怪的魔法,让他忘了刚才跑步的累,只记得此刻的心跳声。
医务室的药柜上摆着个老式的听诊器,金属听筒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沐云盯着那抹银色发呆,忽然听见暮寒在旁边翻找什么,转头一看,对方正拿着包棉签和碘伏走过来。
“保险起见,还是消个毒。”暮寒重新蹲下身,撕开棉签的包装,蘸了点碘伏,“可能有点疼,忍一下。”
碘伏碰到伤口的瞬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沐云下意识地缩了缩腿,暮寒立刻停下手,抬头看他:“很疼?”
“没事。”沐云咬着唇摇摇头,却看见暮寒放下棉签,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口气。温热的气流拂过皮肤,带着点薄荷药膏的清凉,竟真的缓解了刺痛。
风从窗户钻进来,吹动了暮寒额前的碎发,几缕发丝扫过他的脸颊,像挠痒痒似的。沐云想伸手替他拨开,指尖抬到一半又停住,最终还是攥紧了衣角,任由那点痒意顺着皮肤爬进心里。
处理完伤口,暮寒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动作利落得像在收拾实验器材。他转身去洗手上的药膏,水流哗哗作响,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沐云看着他对着镜子搓手的背影,忽然发现对方的志愿者马甲上沾着片小小的桂花,大概是从操场那边带过来的。
“你的马甲上有花。”沐云提醒道。
暮寒回头,抬手摘下那片桂花,捏在指尖看了看,忽然走过来,轻轻别在沐云的校服口袋上:“送给你,庆祝完成1500米。”
桂花的香气瞬间浓郁起来,混着薄荷的清凉,在两人之间织成一张温柔的网。沐云的手指碰了碰那片小小的花瓣,感觉它像枚滚烫的勋章,别在胸口,烫得他心尖发颤。
“走吧,”暮寒拿起两人的书包,“再不走食堂的糖醋排骨该没了。”
沐云跟着他走出医务室,膝盖上的清凉和心里的滚烫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操场上的广播还在喊着加油,风里飘着桂花和汗水的味道。他看着暮寒走在前面的背影,红色马甲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忽然觉得,刚才那1500米的煎熬,好像都只是为了此刻——为了这瓶葡萄糖,这支薄荷药膏,这片别在口袋上的桂花,和身边这个愿意蹲下来,替他轻轻吹伤口的人。
路过操场时,体育委员朝他们挥手:“沐云可以啊,居然跑下来了!”
沐云笑了笑,没说话。暮寒却在旁边接话:“他差点晕倒,是我扶回来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像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沐云的脸颊更烫了,伸手轻轻撞了撞暮寒的胳膊。对方回头看他,眼里的笑意比阳光还亮,像藏着整片星空。桂花的香气在口袋里轻轻浮动,薄荷的清凉还留在膝盖上,沐云忽然觉得,这个秋天的运动会,会成为记忆里最特别的一页——因为有些疼痛,会被温柔酿成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