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运动会的广播声震得人耳朵发疼，沐云站在1500米起点处，捏着号码布的手指有点发凉。他其实不擅长长跑，是体育委员硬把他报上去凑数的，此刻看着跑道旁攒动的人头，腿肚子都在打颤。
“别紧张。”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带着熟悉的温度。沐云回头，看见暮寒穿着红色的志愿者马甲，手里拿着瓶运动饮料，“跟着大部队节奏跑，最后一圈再加速，实在不行就放弃，别硬撑。”
“知道了。”沐云接过饮料，指尖不小心碰到暮寒的，两人都顿了一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发令枪响，沐云跟着人群往前冲。前两圈还好，到第三圈时，肺里像塞了团火，喉咙又干又疼，视线开始发飘。他看见暮寒骑着自行车在跑道边跟着，红色马甲在人群里格外显眼，嘴里好像在喊着什么，声音被淹没在加油声里。
最后一百米，沐云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前冲，冲过终点线的瞬间，他眼前一黑，腿一软就往前倒。预想中的疼痛没有来，他落入一个带着淡淡皂角香的怀抱，手臂被人牢牢圈住。
休息区的遮阳棚下，风带着点凉意吹过来，总算驱散了些赛道上的灼热。暮寒把沐云扶到长椅上坐下，转身去拿水和毛巾，回来时手里还多了支葡萄糖口服液。
“先喝点这个。”他拧开瓶盖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认真，“补充体力的，比饮料管用。”
沐云仰头喝下，甜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像条温热的小溪，稍微缓解了喉咙的灼痛。他看着暮寒蹲在面前，用毛巾轻轻擦他额角的汗，动作轻得像在处理易碎的玻璃制品。周围的喧闹声仿佛被隔开了一层，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广播声。
“早就让你别硬撑，”暮寒的眉头还皱着，眼里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1500米不是你的强项，凑数也不用这么拼命。”
“总不能半途放弃吧。”沐云的声音还有点发虚，看着对方被汗水浸湿的志愿者马甲，忽然想起刚才在跑道上，暮寒骑着自行车跟着他跑的样子——红色的身影像道移动的光，让他不敢停下脚步。
暮寒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掏出个小风扇，插上电放在沐云腿边。凉风呼呼吹着，吹散了黏在脖子上的汗。他自己却还穿着长袖志愿者服，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沐云看着有点不落忍，伸手把风扇往他那边推了推。
“我不热。”暮寒又把风扇推回来，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碰了下羽毛就迅速收回，“你刚跑完，别着凉。”
旁边班级的同学递来两罐冰镇可乐，暮寒接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水珠，才拧开一罐递给沐云。气泡“滋滋”地往上冒，沐云喝了两口，感觉稍微缓过劲来，才发现暮寒的自行车就停在遮阳棚下，车把上挂着个熟悉的袋子——是早上他说要去买的盐，原来他是做完志愿者工作，直接从操场赶过来的。
“你不是要去买盐吗？”沐云问。
“不急，”暮寒喝着可乐，眼睛弯成了月牙，“看你跑完更重要。”
广播里开始报4x100米接力赛的成绩，周围一阵欢呼。沐云看着跑道上飞奔的运动员，忽然觉得，刚才那1500米的煎熬，好像都被此刻的凉风和可乐的甜味中和了。尤其是暮寒蹲在旁边，替他调整风扇角度的样子，比任何奖牌都让人觉得踏实。
休息够了，沐云站起来想活动活动腿，却被暮寒按住肩膀：“别动，再歇会儿。”他从背包里翻出包巧克力，剥开一块塞进沐云嘴里，“补充点能量，等下我送你回家。”
巧克力的甜混着可可的微苦，在嘴里慢慢化开。沐云看着暮寒认真的侧脸，忽然想起冲过终点线时落入的那个怀抱——带着皂角香，很稳，像不管他跑得多狼狈，都会在那里等着接住他。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遮阳棚的阴影里。沐云咬着巧克力，感觉心里某个地方被填得满满的，像刚喝完一杯温热的甜汤。他忽然觉得，这场被迫参加的1500米，或许是这个秋天最幸运的“凑数”——让他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会骑着自行车，沿着跑道陪他跑完最后一圈，会在他倒下时，稳稳地接住他所有的狼狈。
暮寒收拾东西时，沐云瞥见他志愿者服的袖口沾着点草屑，大概是刚才扶他的时候蹭到的。他伸手替他摘下来，指尖擦过对方的手腕，感觉暮寒的身体僵了一下，却没躲开。
“走吧，送你回家。”暮寒扛起自行车，回头朝他笑了笑，夕阳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撒了把星星。
沐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推着自行车的背影，忽然觉得，今天的1500米跑得一点都不亏。至少，他抓住了比名次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这个愿意等他跑完、扶他回家的人，比如此刻落在两人身上的，温柔的夕阳。
“慢点。”暮寒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点喘，“我扶你去休息区。”
沐云浑身脱力，几乎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脸颊贴在对方的肩窝处，能清晰地听见他急促的心跳。暮寒的手穿过他腋下，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汗湿的锁骨，两人都僵了一下，搀扶的动作却没停，一步步往看台下挪。
阳光很烫，沐云的头晕乎乎的，却清晰地记得刚才那个瞬间——暮寒的怀抱很稳，像能接住他所有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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