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时,外面下起了小雨,沐云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犯愁——他没带伞。
“没带伞?”暮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拿着把黑色的大伞,“我送你到车站。”
雨不大,伞却很大,足够两个人并肩走。沐云往伞柄那边靠了靠,能闻到暮寒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混合着雨水的清冽。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光晕,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今天物理课的笔记,”暮寒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又没记全?”
沐云有点心虚:“记了大半……”
“明天早自习借你抄,”暮寒笑了笑,“不过得帮我带个肉包,食堂的。”
“行。”沐云点头,看着雨点打在伞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刚才调座位,你怎么选了我旁边?”
暮寒脚步顿了顿,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点模糊:“那边空着,而且……”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跟你坐同桌,问问题方便。”
沐云“哦”了一声,没再追问,心里却像被雨丝打湿的湖面,漾起圈圈涟漪。到了车站,公交车正好驶来,沐云跳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暮寒还站在路灯下,举着伞朝他挥手,雨水打湿了他的肩膀,却没把伞往自己那边多挪一点。
公交车开动时,沐云望着窗外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忽然觉得,这雨好像下得也没那么讨厌了。
公交车里暖融融的,和外面的湿冷像是两个世界。沐云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上凝着层薄薄的水汽,他用指尖画了个小小的伞,伞下有两个并排的小人,像刚才走在雨里的他和暮寒。
车过两站,上来个抱着孩子的阿姨,沐云起身让座时,发现校服外套的肩膀处有点潮——大概是刚才靠在暮寒伞下时沾到的。那片潮湿的痕迹带着点淡淡的桂花香,和暮寒身上的味道一样,他忽然想起对方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心里有点发紧。
回到家,沐云把外套挂在阳台,看见口袋里露出个小小的角,掏出来才发现是片桂花——是运动会那天,暮寒别在他口袋上的那片,不知什么时候被他带了回来,花瓣已经有点发干,香气却依旧清冽。
他找了本厚厚的词典,把桂花夹在里面压平,刚放好,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暮寒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到了,”沐云回复,“你肩膀湿了,没感冒吧?”
屏幕那头沉默了几秒,才跳出一行字:“没有,我体质好。对了,明天的肉包要加辣吗?”
沐云看着那行字笑了笑,手指在屏幕上敲:“不要辣,你忘了我不吃辣。”
“没忘,”暮寒秒回,后面跟着个吐舌头的表情包,“逗你的。”
放下手机,沐云走到窗边,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在说悄悄话。他想起刚才暮寒站在路灯下的样子,黑色的伞面微微倾斜,大半都罩着他这边,自己的肩膀却露在雨里,像株默默为别人遮雨的树。
第二天早自习,沐云把温热的肉包放在暮寒桌上时,对方刚从外面跑步回来,额角还带着汗。“谢了,”暮寒拿起肉包咬了一大口,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是你买的好吃。”
“哪有,都一样。”沐云嘴上说着,却把物理笔记推了过去,“快让我抄抄,等下早读要检查。”
暮寒的笔记记得格外工整,公式旁边还画着小小的示意图,比课本上的还容易懂。沐云抄到一半,忽然发现某页的空白处画着两把并排的伞,伞下有两个小人,手牵着手,像昨晚他在公交车玻璃上画的那样。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时正好撞见暮寒看过来的目光,对方的耳尖红了红,赶紧低下头去啃肉包,嘴里含糊地说:“抄快点,老师快来了。”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时,沐云终于抄完了笔记。他把本子推回去,发现暮寒的肉包还剩小半个,放在桌角没动。“怎么不吃了?”
“留给你,”暮寒的声音压得很低,“知道你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
沐云看着那半个肉包,热气混着肉香在鼻尖萦绕,忽然觉得比自己买的那几个都要暖。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把那两个画在笔记上的小人,照得格外清晰。
课间操时,沐云站在队伍里,看见暮寒正在帮同学搬饮水机的水桶,背影挺拔得像棵树。他忽然想起昨晚的雨,想起那把倾斜的伞,想起对方被打湿的肩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软又暖。
回到教室,暮寒递给沐云一瓶温热的牛奶:“刚去办公室接的,温的。”
沐云接过牛奶,指尖碰到对方的,带着点水桶的凉意,却比任何温度都让人安心。他看着暮寒回到座位,翻开物理笔记,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像镀了层金边,忽然觉得,那场晚自习后的雨,或许是场温柔的馈赠——为了这把倾斜的伞,这半个肉包,这瓶温热的牛奶,和身边这个总在悄悄为他着想的人。
词典里的桂花被压得很平,香气却透过纸页渗出来,混着牛奶的甜,在空气里酿成了只有他们懂的味道。沐云低头喝着牛奶,感觉这个被雨水洗过的早晨,格外明亮,也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