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反锁上门,白秋然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允许自己彻底脱力,滑坐在地。左手掌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和冰敷,疼痛暂时被麻木压下一部分,但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像有一把小锤子在敲击着受伤的神经。
他挣扎着爬起,踉跄走到床边,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异常清醒,如同被浸在冰水里,每一个念头都清晰得刺骨。
他不敢睡。
在这个诡异的地方,闭上眼睛意味着将脆弱完全暴露。谁知道黑暗中潜藏着什么?管家口中的“夜间规则”像一道诅咒,盘旋在心头。他甚至不敢去看房间里的那面镜子——镜框中那片干涸的血迹,以及镜面始终模糊不清的倒影,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仿佛那不是一个反射现实的界面,而是另一个维度的窥视孔。
他蜷缩起来,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试图汲取一点微薄的暖意和安全感。但被子的触感似乎有些异样,比记忆中更沉,更凉,仿佛浸透了水汽。他闭上眼,强迫自己整理混乱的思绪,回想晚宴上发生的一切。
【弹幕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缩成一团了,真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怕了吧?晚上才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猜猜今晚会有什么好戏?被子看起来挺暖和的,嘿嘿。】
白秋然忽略掉那些恶意的文字,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却无法控制。被子似乎越来越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那并非物理上的重量,而是一种阴冷的、带有粘稠质感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渐渐渗透肌肤。
他猛地睁开眼。
黑暗里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用力一掀!
微弱的光线透入的瞬间,他看到了——
被子内侧,原本应该是素色绒布的地方,此刻布满了无数只圆睁的眼睛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那床原本柔软温暖的羽绒被,不知何时变了模样。被面不再是平整的布料,而是布满了无数只眼睛!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如同腐烂水果上的菌斑往自己的身上攀。那些眼睛没有眼皮,只有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球,瞳孔深处闪烁着非人的、恶意的光芒,齐刷刷地、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紧接着,在那些眼睛的间隙,布料撕裂开来,露出一张张扭曲的、没有嘴唇的嘴!它们无声地开合,露出森白的牙齿和黑洞洞的口腔,如同饥饿的幼虫,朝着他咬噬过来!
与此同时,身下的床垫也发生了可怕的变化。柔软的支撑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正在液化的触感!床单和床垫仿佛融化成了一大片未干的、色彩浓稠的油画颜料!这些颜料具有强大的吸力,像沼泽一般,要将他的身体缓缓地吞噬、拖拽进去!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油腻的“颜料”正在浸透他的衣物,包裹他的皮肤,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手在拉扯他,要将他彻底融入这诡异的画布之中!
上下夹击,无处可逃!被子上无数张嘴即将咬下,身下的“沼泽”即将将他淹没!
极致的恐惧扼住了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白秋然瞳孔紧缩,大脑一片空白。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一个看似荒谬、却在此刻无比清晰的念头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艺术……颜料……未干……
如果身下都是一幅画……弹幕说过人类是颜料……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去攻击那些眼睛和嘴——那显然是徒劳的。相反,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了自己受伤的、还在渗血的左手!
然后,他做了一件出诡异意料的事——他用牙撕开包扎,将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掌,狠狠地按向了身下那片正在液化、试图吞噬他的“油画床垫”!
他不是在对抗,而是在……作画!
鲜血从他的掌心涌出,与那些冰冷粘稠的“颜料”混合在一起。他以自己的血为颜料,以正在下陷的身体为画笔,在那片“画布”上,奋力地、绝望地,涂抹起来!
他画的不是什么复杂的图案,而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一道门的轮廓!一扇象征着“出口”和“逃离”的门!
他在赌!赌其底层逻辑依然是“绘画”!赌用自己的鲜血和强烈的“逃离”意愿,能够在这幅未完成的“画作”上留下痕迹。
【弹幕瞬间沸腾:】
【他在干什么?!】
【用血画画?!疯了吗?!】
【不对……这感觉……】
【画家大人!快看!这个颜料在篡改您的画布!】
奇迹发生了。
当他的鲜血与床垫的“颜料”混合,勾勒出那道门的形状时,身下那股强大的吸力骤然减弱!那些粘稠的质感开始退去,仿佛他刚刚“绘制”的区域,被暂时排除在了这幅“画”的吞噬规则之外!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上方那些咬下来的嘴和凝视的眼睛,也像是碰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发出尖锐却无声的嘶鸣,纷纷退缩,重新变回了普通被子的纹理——虽然依旧冰冷沉重,但不再具有攻击性。
白秋然瘫倒在床上,身下是重新变得坚实的床垫,已经变成门的硬感,他翻身仰躺在那一小片用他鲜血绘制的、如同烙印般的“门”的边框。他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浑身都被冷汗和血污浸透。
白秋然成功了。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暂时逼退了诡异。
但他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他篡改了“画布”,必然会引起更可怕的关注。而且,左手掌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用力,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床单。
虚弱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他强撑着不敢昏过去。黑夜还很长,而这场生存游戏,显然不会让他轻易休息。
他躺在那里,疲惫的闭着眼,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些无声的尖叫和弹幕恶毒的议论。但同时,一股强烈的“生”的渴望包裹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