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血绘之门,仿佛还带着他掌心残存的温度,以及一种灼烧般的刺痛感。逼退了被褥的诡异,短暂的死寂反而更令人窒息。白秋然躺在冰冷的“门”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空荡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
他不敢去想接下来还会遭遇什么。镜子的窥视?墙壁的挤压?还是更无法名状的扭曲?等待未知的恐怖,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被恐惧占据的脑海。既然这血绘之门能暂时隔绝吞噬,那么,它是否……真的能成为一扇“门”?
他不知道门后是什么。可能是更深的地狱,也可能是虚无的深渊。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比现在这样躺在砧板上等待宰割更糟。
赌一把。
他用未受伤的右手撑起虚弱的身体,左手掌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栽倒。他咬紧牙关,将掌心的血抹出一个门把手。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右手五指张开,狠狠地按着门把手向外推!
就在他接触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扇“门”仿佛活了过来!原本干涸发暗的血迹骤然变得鲜红、粘稠,并且开始如同沸腾般蠕动!床单不再是布料,而变成了某种半透明的、未干的油彩薄膜!透过这层薄膜,他看不到房间的地板,只能看到一片无尽的、旋转的、色彩混沌的黑暗!那黑暗并非纯粹的虚无,其中仿佛有无数扭曲的形体在流动、尖啸,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
一股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吸力从“门”内传来,就如同油画颜料般粘稠。
“唔——!”
白秋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猛地拽了进去!他感觉自己像是跌入了一个巨大的、粘稠的颜料桶,冰冷、滑腻的流体瞬间包裹了他,从口鼻耳道疯狂涌入,带着刺鼻的松节油和腐败颜料的气味,几乎让他窒息。
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周围是飞速掠过的、光怪陆离的景象,只可惜他睁不开眼。时而像是穿透了某幅未完成风景画的天空,灰白的云絮如同粘稠的棉絮擦过皮肤;时而又仿佛坠入抽象派画作狂乱的色块漩涡,各种尖锐刺目的颜色撕扯着他的皮肤;颜料桶里掺杂着粉碎的画布,在他身上擦出细碎血痕——这一切在他的坠落路径上随机闪现又消失。
【弹幕癫狂地滚动:】
【掉下去了!掉进画缝里了!】
【哈哈哈自寻死路!颜料就该老老实实待在画布上!】
【这坠落轨迹……好像是朝着……不会吧?!】
【画家大人!有颜料逃逸了!快抓住他!】
寒冷和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粘稠的“颜料”不仅阻碍呼吸,更仿佛带有某种腐蚀性,接触到的皮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白秋然拼命挣扎,但在这片法则混乱的“颜料维度”中,他的力量渺小得可怜。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色块和碎片旋转得越来越快,仿佛要将他同化、溶解在这无尽的色彩洪流之中。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刹那,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
砰!
他重重地摔落在某个相对坚实的平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疼痛的闷哼。他瘫软在地,浑身湿透,沾满了各种诡异颜色的油彩,左手掌的伤口在剧烈撞击下已然是鲜血混着颜料,在他身下洇开一团污浊。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画室?
空间广阔而空旷,地面是粗糙的木板,沾满了干涸的、层层叠叠的颜料污渍。远处堆放着一些蒙着灰尘的白布,依稀可见下面盖着画架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头晕的松节油、亚麻籽油和矿物颜料的味道。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画室中央。
那里立着几个巨大的、倾斜的画架。画架上,固定着一幅幅远超常规尺寸的巨幅画布。
画布均被白布蒙起,无法窥见分毫。
白秋然的瞳孔骤然收缩。
画布……画架……这里是画室!
一股比之前任何恐惧都要深沉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如果这里是画室,那么……那位“画家”,此刻是否……就在附近?
随即他又强行镇定下来,自己画的门怎么可能那么巧就落在画室……是祂想让自己来的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脱力和伤势再次跌倒。而就在这时,他听到画室深处,传来了一阵缓慢的、规律的……脚步声。
咚……咚……咚……
像是沾着颜料的靴子,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正不紧不慢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靠近。
白秋然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