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着明故宫午门的鎏金瓦当，是2034年深冬最灼人的红。沈南风的隔热手套已经被火星子烧穿三个洞，指尖传来的灼痛却不及怀里青花瓷片的凉意——那是洪武年间的缠枝莲碗，刚修复到碗底的“大明洪武年制”款识，此刻正顺着指缝漏下细碎的瓷渣。
“哥！时光机器启动了！”妹妹沈雨桐的喊声从防火通道传来，她的左眉还裹着纱布，是半小时前救青花瓷时被掉落的椽子砸的。沈南风抬头，看见她背着的修复包上还沾着自己的血——刚才他替她挡了一块烧红的木板，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
“把碗给我！”沈雨桐伸手，可沈南风却往怀里又塞了塞。这是火场里最后一件洪武文物，他盯着碗底的款识，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说的话：“洪武的瓷，是明朝的骨头。”
“来不及了！”沈雨桐拽着他往时光机器的方向跑。走廊里的烟越来越浓，消防喷头滋滋喷着水，混着骨灰的味道钻进鼻子里。时光机器“溯源者一号”就立在太和殿的遗址上，银灰色的外壳映着火光，像个随时会爆炸的金属怪物。
“坐标锁定：元末至正十二年，濠州战场。”时间管理委员会的主任举着平板喊，“南风，你是唯一能和朱重八灵魂契合的人——他今晚要死在郭天叙手里，你必须取代他，把洪武文物带回来！”
沈南风摸着怀里的青花瓷，又看了眼沈雨桐——她的眼睛里全是泪，却咬着牙把修复工具塞给他：“活着回来。”
他钻进时光机器的舱门。舱门关闭的瞬间，他看见沈雨桐扑过来，却被主任拉住。然后是剧烈的震动，金属撕裂的声音，他的头撞在舱壁上，左眉骨传来刺痛——最后一眼，是手腕上的钛合金手表，表盘显示2034年12月21日23点59分。
然后是黑暗。
再醒来时，鼻尖是铁锈和血的味道。
沈南风动了动手指，摸到满是泥污的地面，还有沾着血的草叶。他睁开眼，看见头顶的天空是诡异的紫黑色，像被火烧过的绸缎。然后是疼痛——右胳膊传来钻心的疼，低头一看，一道刀伤从肘窝划到手腕，血正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染红了半片草。
“朱重八！你敢反我？”
一个粗哑的声音传来。沈南风抬头，看见一个穿银甲的男人，手里握着刀，刀尖还滴着血。男人的左额有个箭疤，正是郭天叙派来的张千总——原主记忆里，这货今早刚抢了朱重八藏的半个窝窝头。
记忆突然涌进来——朱重八，濠州义军的小卒，因为上周帮百姓挡了元兵的鞭子，被郭天叙记恨。今天张千总奉命带他“探路”，实则要把他推进元军的陷马坑。朱重八不服，和张千总争执，张千总拔刀要砍，却被一道雷劈中……
沈南风的头要炸了。他摸自己的脸，摸到粗糙的胡茬，还有左眉骨的浅疤——和穿越时撞的位置一模一样。然后他摸手腕，摸到半块钛合金手表，表盘已经裂开，指针停在23点59分。
“狗东西，还敢装死？”张千总举刀劈下来。
沈南风本能地滚向一边，刀砍在他刚才躺着的地方，溅起泥土。他的脑子还在混乱，可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朱重八的记忆里，这把刀重三十斤，张千总挥久了会手抖。他抓住张千总的手腕，用现代格斗术里的反关节技巧拧过去，只听“咔嗒”一声，张千总的胳膊脱臼了，刀“当啷”掉在地上。
沈南风捡起刀，却因为胳膊的伤差点没拿稳。他咬着牙把刀抵在张千总的脖子上，铁锈味混着张千总的汗味钻进鼻子：“你要我死，我就先让你死。”
刀划下去的瞬间，一道炸雷劈在旁边的老槐树上。电弧窜过地面，击中张千总的尸体，发出滋滋的声音。沈南风被震得后退一步，靠在树上，胸口剧烈起伏——他刚才杀了人？
然后是脚步声。
“谁在那里？”
沈南风抬头，看见一群穿粗布军装的士兵，举着火把走过来。为首的是个穿靛蓝襦裙的女人，手里提着药箱，右耳后的朱砂痣在火光下格外明显——马秀英！原主记忆里，她是郭子兴的养女，上周还偷偷给朱重八塞过一个热乎的饼。
她盯着沈南风，又看了眼地上的张千总，皱着眉问：“你是朱重八？”
沈南风摸了摸左眉骨的疤，点头。
“跟我走。”马秀英转身，药箱上的缠枝莲绣帕晃了晃，“义父要见你。”
郭子兴的大帐里飘着松烟味。沈南风跪在地上，看着坐在虎皮椅上的男人——郭子兴，濠州义军的首领，脸上有一道从眼角到下巴的刀疤，像条爬着的蜈蚣。他手里玩着个青铜酒爵，酒液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你杀了张千总？”郭子兴的声音像砂纸擦过木板。
沈南风用朱重八的语气回答：“他要我去冲元军的前锋，明摆着要我死。”
郭子兴笑了，抓起桌上的酒坛扔过去：“有种。”
沈南风接住酒坛，指尖碰到坛身的刻字——“濠州义军”。他抬头，看见马秀英站在郭子兴身边，正盯着他怀里的半块手表，眼里全是疑惑。
“从今天起，你叫朱元璋。”郭子兴说，指节敲了敲桌子，“诛灭元朝的璋玉。”
沈南风的手顿了顿。他想起《明史》里说，朱元璋的名字是郭子兴赐的，寓意“诛元璋”。现在，这个名字落在了他头上。
“谢义父。”他低头，把酒坛磕在地上，酒液洒在裤脚，带着股辛辣的味道。
走出大帐时，月亮正好出来。沈南风摸着左眉骨的疤，又摸了摸怀里的钛合金手表。风里飘着马秀英的药香——是艾草和薄荷的味道，像现代实验室里的消毒水。他抬头望着月亮，突然想起沈雨桐——她此刻应该在现代的实验室里，盯着时空裂隙的屏幕，等着他的消息。
“朱元璋。”他轻声念自己的新名字，感觉原主的记忆在脑子里翻涌——濠州城门口的粥棚、元兵的皮鞭、马秀英缝的布鞋（针脚有点歪，因为她上次绣帕时扎了手指）。然后是现代的记忆：修复台上的青花瓷、沈雨桐的笑声、时光机器的爆炸。
身后传来脚步声。马秀英拿着药箱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个陶瓶：“你的伤得处理，不然会化脓。”
沈南风接过陶瓶，看见标签上是马秀英的字迹——“止血散”，墨色有点晕，应该是早上熬药时沾了水。他想起原主的记忆里，马秀英会熬药，会缝衣服，会在朱重八饿的时候偷偷塞给他食物。
“谢谢。”他说。
马秀英笑了，转身要走，又回头：“明天辰时要训练，别迟到——义父说，要教你耍刀。”
沈南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篷之间，低头打开陶瓶。药香里混着青草的味道，他倒了点在伤口上，疼得皱了皱眉，却突然笑了——活着，真好。
远处的鼓声响得更急了。沈南风攥紧手里的刀，摸了摸怀里的钛合金手表。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左眉骨的疤泛着浅淡的光。他想起师父说过，文物是历史的钥匙。现在，他成了打开历史的钥匙。
“朱元璋。”他又念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我来了。”
风卷着草叶掠过他的脚边，远处元军的营地传来号角声。沈南风转身走向自己的帐篷，身影融进夜色里，像一把刚出鞘的刀——刀身刻着现代的冷静，刀柄握着古代的坚韧。
本章完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